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初时逢明月(女尊) > 孤漠月明(二十九)

孤漠月明(二十九)

    阿且明明知道雪是冰冷的,此刻落在皮肤上却烫到了他一般,他想挣脱开她的手。

    是下雪,最讨厌下雪了。雪那么冷,那么安静,却带着摧枯拉朽的毁灭力量,灼伤了他。他睁开眼,还有满世界的红。

    是雪,太讨厌了,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一定是这样,所以他才忍不住靠近她而又想远远离开她,如此反复,如此折磨。从他有记忆开始,红与白都是罪恶的色彩。白是天罚下的惩戒,红是他罪恶的象征。

    从前的他是怎么样的?他顺从,和规划好的轨迹一样,他接受了一切惩罚,如此这样,他才能换回一丝温暖,不死的躯体反而成了折磨。然而,不知从哪年哪天起,他开始学会了反抗,反抗真是太疼了,但是他却甘之如饴。

    他看到了血,全是洗刷不净的恶,他又犯错了?他抬头,在她眼里看到了自己。满脸是血,他使劲挣脱她的手,胡乱擦,越擦越不干净。好丑,她是不是也这样认为?这样的身体不堪一击,无法承载太过沉重的罪孽灵魂,于是精神压力下,哪里都开始破损,如此这样,死了也好。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看,不要看好不好?”他突然变得慌张起来,整个人都变得小心谨慎。雪真的是太烫了,他皮肤都热起来了,被烧起来了一样。就像是那场大火,他也被波及到了,他犯下的恶终于反噬到自己了,很疼,真的太疼了。他明明早就失去知觉了,为什么看到她了,又开始委屈又开始疼了。

    太狼狈了,他想逃离。

    然而易夙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脱下了那件黑袍,遮住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遮住了他全身。她里面穿了件白色的斜襟,无一点装饰。感受不到冷热交替的痛感,他牵住了她的衣袖,材质很滑,好像顺着掌心滑走一样。

    剑起时,暖风带走了所有的雪,连带着那些所有的罪恶都消失了。

    “我为什么要活在这里?”阿且死死拽着她衣袖,一开口嘴里全是血味。

    “这是我的命吗?”

    “那我该死了吧。”

    是这样没错,他应该逆来顺受,不该挣扎,不然也不会再次酿成大错了。

    “阿且。”易夙游握住了他的手,他手臂全是被抓伤的血痕,他一点也没感觉到。

    他抬头,易夙游眼里无悲无喜,那里只有他。

    “闭上眼。”她这样对他说。

    他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只是风太大刺到他眼了,他下意识闭上眼,耳里全是嗡鸣声。身体变得轻盈,耳鸣声被风声代替。

    易夙游背起他,他感觉到了温暖的力量流进他的四肢百骸。他忍不住睁开眼,回首便看到下面那位叫作极妤的女性朝他友好地微笑,她周边还围了一大圈人。他从被困的山脉底下,一直飞到了无尽的蓝天,直到那片小小的山坳变成了黑点。

    好似飞出了九霄云外,这里没有雨雪,没有寒冷。他看到了阳光倾洒,暖洋洋地笼罩了全身,疼痛都消失了。

    他埋在易夙游脖颈边上,紧咬的牙关终于松懈了,紧绷颤抖的身体也消停了,血顺势滴在了她肩上。他胡乱地抹去,越抹越脏。

    眼泪混合着血味不停流,为什么擦不干净?就像他存在的痕迹一样,都是罪都是恶,他伏在她的肩上哽咽不止。

    易夙游的身上很温暖,还带着一股让他心神感到安宁的香。哪怕这样了,她没有皱一点眉头。然而下一秒,煞风景的语调就响起。

    “疯归疯,但是鼻涕不要擦我身上。”

    “……”他哭着哭着突然打了个嗝。

    他抬起头,就看见她淡然冷白的面容。风偏爱她,对她那么温柔,拂过她的脸颊如同情人的呢喃,吹散了她柔软的头发,他又闻到了那股冷淡的香气,细嗅又闻不到了,如同她的人一样朦胧不可及。

    他被打断,脑子里短暂空白,愣愣地盯着她。

    听到他没声了,以为是自己说的有效了,易夙游便转头道:“不错。”

    “……”阿且看着她顶着一张俊俏的小脸说着扎心的话,犹豫了一秒就做出了下一个举动。

    一口咬在那气人的嘴上。

    易夙游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立马闪避,结果贴在了她脸边一点。

    “喂,这真的很难闻。”血味混合什么口水鼻涕的,啧,真难缠。这孩子,怎么这么埋汰呢?

    “你……”阿且脸一下通红,瞬间把什么仇啊恨的忘却脑后,满脑子都是:她怎么这样?真的嫌弃他!他又羞又恼,在她身上挣扎扭来扭去。

    没想到她不受影响,只是非常冷淡地补了句刀:“想死啊?很容易,现在我们在万米高空上,我松开你腿就行了。”

    阿且气的要命,手也不挠了,紧紧缠住她脖颈,越发用力,他恨恨道:“我要死也要拉上你!”

    易夙游也不是任他这那的,手指在他身后点过,他一下子软了,趴在她身上。

    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头顶的气快要冲开天灵盖了,支支吾吾结巴道:“流氓……”

    易夙游笑了,不客气回道:“刚谁想耍流氓?”

    “……”他词穷。

    于是落败的他干脆报复性地把血什么的全蹭她身上,一件上好的斜襟白衫就这么被他糟蹋了。

    易夙游十分无语。

    她把剑抽出来,干脆立在上面,把他从身上放了下来。阿且惊讶地踩在剑上,看着剑慢悠悠地穿过白云,他不可能放开易夙游,抱住她的腰保持着平衡。

    易夙游任由他抱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她单手捏住了他气呼呼的脸颊,双指一收,他就张开了嘴,露出了小虎牙。

    “讲点卫生,血可不干净,混合鼻涕口水那就更糟糕了,难道你帮我洗吗?”她一本正经和他讲道理。

    “……”阿且发誓,他真的想翻白眼,但是那不太美丽,况且眼前的还是个神经病,还是那种超出认知范围的有病。

    她不是会很厉害的法吗?一弄就干净了,还如此讲究,分明就是耍他玩。他本来就委屈难过,身体不受控制,这下更委屈了。出去打听一圈,谁家好人会对一个弱男子说这么冰冷无情的话。

    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易夙游道:“不会是想赖账吧?死都敢死了,还不敢承担责任给我洗干净?”

    阿且受不了拉开她的手,大声道:“我洗!我洗!”

    “这才对。”易夙游满意地松开了他。

    这对吗?不是,这么一打岔,阿且都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干嘛了。他有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

    易夙游才没空讲那些空而大的道理,她拉过他的手,阿且都已经放弃动弹了,任由她摆布。

    他的手臂上不是被砍的就是被他抓的血痕,触目惊心。易夙游掌心拂过,一道道浅绿色的光芒盖过。阿且感觉到了一种新生的力量从伤口突破,吞掉了丑陋的伤疤还有血迹。

    易夙游满意地看着他手臂道:“全是伤怎么给我洗。”

    不仅如此,阿且发现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再流血了,内心的那些伤痛被她搅和也忘却了。

    他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易夙游,她身上被他弄得脏脏的,当她看过来的时候,阿且才恍然发现,那双眼里没有悲欢喜乐,没有歧视轻慢,风把她衣袂吹得翩然起舞,只是站在他面前就如同隔了山和海。

    他呐呐道:“对不起。”

    易夙游看了他一秒,就奇怪道:“不该说谢谢吗?”

    阿且一腔感动和自我脑补被她打碎,他顶着大花脸面无表情道:“谢谢。”

    易夙游突然就笑了,阿且不得不承认,她的这张脸太有欺瞒性,不苟言笑时非常有距离,高不可攀。这么一笑,就把距离拉近了。阿且想到了春寒料峭时的万千梨花,裹了冬日的寒冷霜雪,却又迎来了春暖花开,白净无暇,香气宜人。或许,也不是梨花,是他从未见过的美,很矛盾,但又让他心神不由自主地追随而去。

    “你在笑什么?”阿且抓紧了她的腰,想掐她。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肯定难看极了,干脆放弃了挣扎。他发誓,要是她再口出奇怪的话,他一定要捏她。

    易夙游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手帕,阿且感觉脸上干涸斑驳的痕迹被抹掉,她擦的很仔细,眼睑还有睫毛都被擦干净了,世界变亮了许多。

    她做事的时候很专注,又离得近,那股热热的感觉又窜了上来,阿且只感觉脸又开始烧起来了。

    “……”

    她怎么这样?她不可以离得再近点吗?她手好暖,她身上好香。阿且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通想,他眼神飘开,又飘了回来。

    “这么热?感冒了?”易夙游想到了天气确实很冷,好在把衣服给他了。

    “……”他咬紧牙。

    易夙游手上用巧劲,他牙关才松开。

    “咬这么紧干嘛?对牙齿不好。”

    “?”阿且那点粉红泡泡被她戳破了。

    好气人。

    他干脆鼓起脸颊移开,不让她碰了。

    易夙游正好也擦完了,就将手帕递给他道:“擦擦手。”

    他低下脑袋顺从地拿过,就看到她重新转回去。

    好机会!他迅速将手帕一收,从她背后将她牢牢抱住。他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凑到她脸颊边道:“哼,你被我锁住了,再说气人的话,我就咬死你。”

    易夙游沉默不语,只是侧过头看了他一下。她眼底光芒流转,风在她身上停留,她整个人都柔软的让人挪不开手,阿且脸又红了,她怎么这么犯规?

    “那你可要抓稳了。”

    阿且还在想有的没的,就听她说完,脚下的剑就加速了。

    长剑直达九霄,穿过流云,飞向无边无际的天涯海角。

    “啊……”阿且整个人贴她身上。

    这个人,真的是,好离谱……

新书推荐: 朝葵 愿晴安佑 作为耽美文里主角受的妹 双生花开 黎汐引力 流年烬 云想衣裳花想容 君卿策 在皇后离开之后 [基建]虐文女主觉醒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