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秦大小姐。”常晨一搂着个衣着朴素的女孩从楼角拐出来。
那里是一处视野盲区，所以这么长时间几个人都没发现他一直在那里，把整个事情经过完全看在了眼里。
女孩看到薛一雀，低下头往后躲了躲。秦湘立刻发现她的不对劲，看向身边的少年。
“你认识？”
顺着秦湘的眼神看过去，薛一雀辨认了一下：“好像是隔壁那栋楼的，也是咱们学校的。”
常晨一走近后，秦湘发现他虽然已经极力遮挡，但衣领露出的边缘仍然能看到一点浅淡的青紫色。
算算日子从那天找人打过他之后已经过去挺久了，如果中间他没有招惹别人的话，上次被打的挺重啊。
下手够黑，她喜欢。
常晨一不知道秦湘的心理活动，他撩了下头发，自认风流地斜向上勾起嘴角。
“瞧我这是什么运气，随随便便来贫民窟找女朋友，就能看见秦大小姐的一出大戏。”
不知道最近遇到的这些人怎么回事，都喜欢撩头发装模作样。
她弯着眼睛，笑容亲和乖巧：“遇到我，算你走了霉运啦！”
说着，她捡起刚刚被薛西英丢掉地破扫帚就打算来个废物利用。
常晨一原本就是个软骨头，之前被秦湘带的人打怕了，连忙瞪大眼睛扯过一旁的女朋友挡在前面，缩着身子往后推。
他色厉内荏，像只只会叫的狗：“秦湘！你不得好死你！心狠手辣，蛇蝎心肠。我告诉你我已经把你当太妹，霸凌同学，放高利贷，恐吓、敲诈、勒索，还在校外打人的事全告诉我爸妈了，你个虚伪小人，等着坐牢进少管所吧你！”
秦湘停下脚步，放下扫帚看着他。
对于常晨一这个人她不算多熟悉，但还是知道他的本性的——欺软怕硬，贪财好色，还没脑子。常家不算多有地位的豪门，他之前在她面前只敢搞些小动作，从来没像今天一样，鲁莽地简直像换了个人。
见秦湘不说话，也没追过来要打他，常晨一恨恨地咬了下嘴唇，下意识抬手捏了下胸口的微型摄像机。
“喂！秦湘！你是不是怕了？”他故意做出得意的样子：“敢做不敢承认，真恶心。”
虽然家里找的人一直强调让他不要多说话，但是那种打工仔懂什么？还能有他了解她？
秦湘余光发现了他不自然的动作，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估计是没抓到她的证据，所以现在找机会制造证据。
她更放心了。
她控制自己故意没往常晨一的胸口处看，低着头站在原地，肩膀时不时轻轻耸动，扫帚“啪嗒”一声从她手里滑到地上。
常晨一愣了一下，一头雾水地从女孩肩头露出脑袋。
只见秦湘抬起头，一双眼睛氤氲着雾气，一颗颗仿佛珍珠般的眼泪顺着脸庞滑下。
她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边抽泣一边用手背擦着眼泪，鼻尖都哭红了。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从小你就欺负我，一开始是用泥巴扔我，带着周围的孩子孤立我，剪我的裙子扯我的头发……最严重的一次是把我推进你家后院的池塘里，害我差点淹死。”
这些都不是事实，泥巴是因为他手欠她把他按在地上时蹭到的；孤立是她和乐长烨在大人面前演的一出戏；剪裙子和扯头发是她故意的……在角色记忆里，只有被推进池塘差点淹死是真的。
那天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只是因为六岁的她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
常晨一瞪大眼睛，难以相信秦湘说哭就哭，气得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秦湘双手捂着脸，低头小声哭泣。借着手掌遮挡侧头冲薛一雀使了个眼色。
薛一雀瞬间心领神会，招呼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义愤填膺地指责常晨一的言行，秦湘则心安理得地在人群最后面装哭。
“你，你们！乡巴佬，贫民区穷鬼！你们敢这么说我？！”常晨一躲在女孩身后，一边拉扯着她往后退，一边不断叫嚣。
群众的怒火被他点燃，如果说刚才单纯是被薛一雀调动了情绪，现在则是发自内心地厌恶。
常晨一见情况不对，不光拍不到秦湘的黑料，甚至自己引起众怒，只好快速离开。
“谢谢叔叔阿姨。”薛一雀朝周围的人挥手道谢，人群很快散去。
回过头，秦湘已经放下手臂，白皙的脸上哪里看得出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
“演技挺好啊。”薛一雀不阴不阳地嘲讽。
秦湘完全不在意：“彼此彼此。”
她把掉在脚边的扫帚随手放回原位，不经意地问道：“他说我的那些，你怎么看？”
薛一雀想了想：“大多数应该是真的吧？他看着不像说谎。”
秦湘诧异地看向他：“你不惊讶吗？不觉得我变态又恶毒？”
“我有心理准备。”他抬脚向小区外面走：“你下午打比赛的时候就疯的可以。”
这明明是两件事。
但莫名其妙地，她就是从这样的话里感受到了包容，一颗心逐渐回到肚子里。
她语调轻快：“你说我们这是不是特别的缘分？”
薛一雀看过来，秦湘指了指他：“你爸爸。”又指了指自己：“我……发小？”
简单的一句话，让薛一雀心中的郁气突然消散大半。
他甚至跟着笑起来，叹口气故作烦恼：“是啊，所以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是不是应该纪念一下？”
秦湘从善如流：“请你吃饭？”
“我想吃羊汤。”
乐长烨是个老饕，G市大大小小有名的饭店她吃了个遍。
“羊汤啊……确实有一家很不错的。”
能让她评价一句“不错”的店通常都好吃到让人香掉舌头。
“你离那里不远，我发个定位给你。”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会儿，重新传来她的声音“好了。晚上可以晚点回家哦~我会打电话让我妈把牌局多拖一会儿的。”
秦湘：“……”
她自顾自在对面畅想：“你是要请上次替你挡花瓶的小帅哥对吧？啊终于看到这天了，要我说最好今晚连家都别回，直接一步到位……”
秦湘面无表情地掐断了通话，看了下那家店的位置，给司机发了个消息。
薛一雀伸长脖子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手机：“这家店……”
“你知道？”
他有点惊喜，带着点不太明显的骄傲。
“原先是我妈开的。”他低眉浅笑：“我妈手艺很好，她一直梦想当一个厨师。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和亲戚朋友借了一大笔钱，开了家特别小的羊汤店。”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也看见了，我爸……虽然他和我妈早就分居了，但是自从知道我妈有钱开了个店之后，就隔三差五地上门要钱，店里被他搅和的渐渐没什么人来了。后来我妈一狠心，将店和菜谱全转给了一个对我家有过恩的大娘。”
没走两步就到了羊汤店门口。
和周围所有的店一样，小小的，在居民楼的最下方挤出半个头。一扇大玻璃上贴着蓝色的字符，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声鼎沸。
秦湘照着菜单将招牌菜都点了个遍，要了一大份羊杂汤，一大份羊肉汤。
转头发现薛一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视线在店里转了一圈才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他。
他向秦湘挥了挥手：“这儿刚好空出来，快来。”
秦湘摇了摇头，回头叮嘱老板打包，走过去。
“带你去别处吃。”
等到薛一雀拎着几大袋食物从车上下来，仰头看着富丽堂皇的酒楼，半天回不来神。
“跟上。”
服务生领着两人进入一个包厢，与外面贵气典雅的装潢风格截然不同，里面的装修风格充满科技感，蓝色和银色铺满整个屋子，周围的玻璃匣子里全是各种精密的电路芯片，还有一整个不知名的巨大机械装置的模型。
秦湘示意服务生将食物一一摆好，随意地坐在一个线条流畅充满科技感的金属色椅子上：“怎么样？”
薛一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一张嘴口水差点流出来。
这哪里是饭店，这明明就是一个小科技馆的展厅。
“我说请你吃饭，就要带你体验没见识过的东西。”秦湘随手指了指其中一个玻璃匣子里锁着的东西：“据说这个是现在全球电子芯片领域最新的产品，还在研发阶段。”
又指了下另一个玻璃匣子里的电脑：“这个是一段真实的AI代码。”她撑着下巴：“喜欢吗？”
“我太喜欢了！”薛一雀兴冲冲地从房间尽头跑回来，眼睛亮晶晶地，小麦色的脸泛着薄红：“谢谢你。”
秦湘放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这种想拿画笔的冲动再一次袭来。
“做我的模特吧。”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了。她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后悔，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少年。
薛一雀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秦湘会有这种要求。
“模特”两个字在他看来，充满了暧昧的暗示。他感觉有点害羞，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用身体为代价换在这里吃一顿饭……他完全不亏啊！
薛一雀红着耳朵瞄着秦湘的表情，如果他立刻答应，会不会显得太轻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