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

    蒋天时一进门就捂住口鼻,屋内味道有些浓重,他腹内空空,也不由得干哕两下。

    吴山已经习惯,正到处检视。

    黎明修下意识掩住口鼻后又很快松开,仔细嗅闻分辨后,发现空气里不光有很浓的血腥味,还有各色点心的香甜、薄荷的清凉,还有,很淡的酒臭味。

    “为何会有隐约的酒味?董长富可有酗酒的毛病?”

    听到黎明修发问,吴山又深吸了几口气,“确实,有酒味。经询问四邻,没听说有酗酒问题。都说他娘子脾气不好,惯常摔盆打碗,弄得四邻不宁,可也没听说爱喝几口。难不成昨夜董长富夫妻二人喝了许多酒?”

    吴山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不对,今早抓捕凶手时,没发现屋内有酒,且不见她有醉酒模样,看起来甚至是有些平静。

    尸体上也没闻到浓重酒气。奇怪,谁喝了酒,酒味又从何处飘出?

    吴山在这点心铺里转了起来。

    看黎明修和吴山很有默契的样子,蒋天时相信黎明修说得他同吴山有旧之话。

    “黎公子,为什么我也要出现在这里?”蒋天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因为,人们不相信一个女人杀父的故事里没有奸情。而你,外来的、美貌的、案发前出现的、缺钱的男人,当然是最符合人们想象的疑犯。吴山需要带你来凶案现场辨认,看看能不能排除你的嫌疑。”

    黎明修缓慢眨眼,摸起腰中的玉佩摩挲。

    蒋天时听出了黎明修前半句话里有深意,也不出声,黎明修不知在想什么,沉浸其中,与蒋天时一起,两个人竟然就呆立在堂内。

    满室无言,只有吴山踩着木板的声音在吱吱作响。

    一声一声,“咯吱、咯吱”,黎明修听着这声音,思绪有一瞬间中断。

    “这里有很多酒坛子,酒味儿是这来的?”吴山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原来,早上抓凶手,抬尸体,贴封条,事发紧急,匆忙之下,众人没注意,董家店里通往二楼卧房的楼梯附近,也就是在整间铺子靠角落的灶台转角处,还辟出一角做了铺地,摆着一方海棠花案几,上有几株桃花混着柳叶插在青瓷瓶中,旁边墙上还挂着幅美人图,旁边还有个乌木漆花的大柜,柜中有一眼数不出数量的酒坛并酒瓮。

    呆立着的两人已经快步向柜子走去。

    黎明修闻了又闻,说:“这儿的酒味虽重,但是你不觉得这屋里弥散着的酒味是有些与血腥味不同的腥臭?”

    “说得是,这堆酒坛子酒味虽重,但仔细闻还是清酒香,我们刚进来时闻到的酒味是臭的,就好像,就好像是…”蒋天时话暂哽在嘴边,只觉得这酒臭味很熟悉,像平日里闻到过一样。

    “人烂醉后的酒臭味。”黎明修的声音与吴山一同响起。

    “两位,还挺有默契。”蒋天时同时回过味来有些干巴巴地说,“咳咳”,清清嗓子,“看样子,董家夫妻昨夜饮酒了?”

    “恐怕不是,两人身上虽有酒味,但味道清浅,不像是能将这整间屋子都闷入的酒味,恐怕……”

    三人都想到了:除了董家夫妻之外,这件铺子,昨天夜里有第三个人,而且,昨夜在此,停留时间不短。

    吴山想到狱里的嫌犯,自押入狱中之后,一言不发。

    昨夜,这间铺子里,凶杀案前,三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上去看看吧,或许会有更多细节。”黎明修说完,三人陆续上了楼梯。

    楼上的卧房却实在让三人惊讶。

    二楼整个被打通,没有门,做了个三进模样。

    所以,人一到二楼,入目的就是垂地红纱,纱后又藏珠帘,帘后又藏粉纱,层层叠叠;外一间是摆着高凳高几,,临窗还有花木书案,案上放着汝窑梅瓶;中置铜制莲花香炉,八仙桌并几个绣墩;最里面也是最大空间,放着一张极大的架子床,好像躺三五人都不成问题。

    这卧房里,镜台妆奁、屏风浴盆、衣柜烛台,样样精致。墙上各处皆挂着大小美人图,美人图景,有不着一缕的,还有与人行那事的,处处香艳。

    乌木家具、红粉珠帘纱帐,已经够让人心猿意马,再配上各色美人图,直叫人神魂飘渺、想入非非。

    可是,若大床之上,四处是血,甚至迸溅各处,连进处都染上血迹,就让人悚然了。

    “这就是董长富被杀之地!”蒋天时忍不住惊呼出声,“原来老吴你说的‘死相可怖’不是夸张比喻!”

    吴山瞪了蒋天时一眼,也没揪着蒋天时对他的称呼不放,“明修,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的原因,我知你忙着准备八月下场,可若能找第二人来帮我,我也不会麻烦你”。

    黎明修没有停下脚步,示意吴山接着说下去,径直上前查看。

    “今早一接到报案,我本以为是个普通案子,情杀、仇杀,无外乎这些原因。可一来到此处看到尸体,我就觉得不对了,这人被割的浑身是口子,没有一丝好肉,应该是被虐杀的。”

    吴山喘了口气,接着说下去,“我老吴破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也是有些经验,如果这是具女尸满身伤口,不消说,凶手九成是男子,女子一般不杀人,就算杀人也不会舍得下此狠手。但这是具男尸,这满身的伤口是恨意、是愤怒,而凶手是个娇弱女子,这里面必有冤情。”

    黎明修听到这,终于挑眉看了一眼吴山。

    吴山苦笑一下,“你别笑话老哥我,我也承认我平时是有些瞧不起女人,可我只是觉得那些女子都太娇弱了些,并无他意。我也得承认,我碰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极凶极恶之徒,是女子者屈指可数。女子一旦杀人,只要调查,背后九成九有天大的委屈,更何况董长富身上被弄成那般模样。

    今日抓的董家娘子,我夫人与她相熟,说她绝不是市井传言泼辣凶悍之辈,嘱托我若背后有冤情真相,让我务必还其清白。可她不发一言,我实在无处下手。想到你向来能体贴人心,男女老少,凡与你相识的,无不想与你吐露心事的。我这才找贤弟帮我。”

    吴山见黎明修与蒋天时一边听一边翻查,自己就一面说一面不停手。

    “吴大哥,我不是笑话你,我知道你热心肠,可你也明白,如今世家当权,多少人看世家之名行事,若为了一桩凶手已定的案子还带着我多方奔走,只怕府衙里那些原看不惯以布衣之身获上峰赏识的你的富贵子弟更要给你使绊子,你确定要管?只嫂子的嘱托,应该不太会动摇你的行事,还是说,你还有事藏着没给我说?”

    吴山双手抬起,搓搓脸,“还是明修兄弟你细心,我,我一开始也有些动摇,可董家娘子之前救过我娘子,那时我娘子刚怀了金福,若有事,真是一尸两命。这份救命之恩,简直是救了我家三口,我,我实在不能冷眼旁观。总要做些什么,这不,才来求你。”

    黎明修忽然笑了一下,“这忙我帮了。可吴大哥你也别忘了答应我的。”

    蒋天时本来听他俩说话就已经入迷,见黎明修自今日见面以来,露出第一个笑容,就有些心痴,手就停在架子床旁的衣柜门上忘了动。

    还未有所反应,又听吴山说道:“放心,不就是帮这小兄弟的忙吗?既然今日能把他从蒋家叫出来,后面自然更容易。”

    蒋天时从黎明修的笑里回过神来,乍听这么一句,心神慌乱:不是说为了排除我的嫌疑吗?怎么又是特意叫我出来的?是他的主意吗?

    想到这里,蒋天时扭头看向黎明修,吴山背着他俩,已经搜到那头去了,黎明修冲扭头偷听又偷看的蒋天时眨了个眼。

    蒋天时刷地一下扭回身来,两手不停地在柜门上摸来摸去,又将乱转的眼定在衣柜门上,心想自己反正不喜欢男人,不过是交朋友嘛?搞得神经兮兮的。又撇嘴怨这屋子摆设不正经,弄得人心思恍惚的。

    正胡思乱想,对柜门上下其手时,蒋天时突然发现不对劲,“你们快过来看,这柜门上有个奇怪的洞!”

    黎明修和吴山已闻声过来。

    三人将柜子围住,看向蒋天时说的那个奇怪的洞。

    这柜子和楼下那个差不多,黑色漆画乌木竖顶柜,只是要更大,而且确实有个圆孔,内有黑纱蒙着,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

    把柜门打开后会发现,里面那层黑纱是可拆卸的,有块木板固定。

    既然有掩盖这洞之意,那这洞必有不可告人之目的。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三人此时又陷入沉默,无他,答案已在心间。

    这间卧房真的只是夫妻二人略有情趣的私人之地吗?

    “我看,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好好思索思索。这,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啊?”蒋天时先打破了沉默氛围。

    “那好吧,咱们再四处打听打听,这夫妻二人的关系究竟如何。”吴山做了决定。

    看黎明修还在沉思,蒋天时便回一句,“就是就是,看这间卧房如此精心布置,虽然艳俗些,可确实用的都是好东西,这样房间里的夫妻关系恐怕与一般人不同。”

    “你说什么?精心布置?”黎明修重复一遍。

    “对呀,你看这间卧房,再说,不光这里,他们家店铺布置也算是这条街里出挑的呀。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装潢布置实在雅致用心,就是內帷布置太不堪。”蒋天时有些不解,还是絮絮说了一堆。

    “对!你说的没错。所以,为什么用木地板?”黎明修的眼睛亮了一下。

    “什么?”吴山和蒋天时面面相觑。

    “一楼,你踩得咯吱咯吱,是因为铺着木地板,那既然精心布置,为什么一楼会选木地板?明明各家各户铺砖为主。”

    黎明修突然冲下楼梯,“快来,地下可能有东西。”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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