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书房。
林息进来的时候端端正正给太子行了跪礼,太子沈凌玉皱着眉头问她:“你在外面闯祸了?”
“怎么会呢?殿下,属下这么能干,又遇到了太子栽培,立功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惹祸呢?。”
书房案几上还堆着几份文书,沈凌玉还没能看完,听到这里,瞥了她一眼:“从哪儿学的这些油嘴滑舌。昨日事情办完了怎么没及时回来?”
林息老老实实跪好:“那人属下已解决了,只是最后不慎中了他的计。中了点毒。属下去找大夫解毒去了。”
听到中毒,沈凌玉终于把自己从公文中扯出来,略微皱了皱眉:“中的什么毒,那毒可解了?”
“属下谢过殿下关心。大夫已开了药,要不了多久就能全数解了。”
“能解就行,那你现在这般跪着是为何?本宫可是了解你的,能坐着就不站着。说吧,什么事求本宫?”沈凌玉脸上带着笑意。
林息不好意思地一笑:“还是殿下懂我。既然殿下问了,那属下就开口了?”
“说。”
“属下想问殿下支取一下我今年一年的俸禄。”
“你不是才发俸禄?每月一百两都不够你林息花的?”沈凌玉感到奇怪。“林息,你知道咱们东宫提倡的是什么?父皇最近在宣扬节俭,你不是不知道吧?”这回他的语气带上了愠怒。
身为太子,自是要谨言慎行。他是这样做的,也自然不希望手下的人也能做到。
林息一愣,忙道:“不是的,只是属下的私事。您放心,属下在外从不败坏咱们东宫的名声。”
“私事?”沈凌玉眼睛轻眯了一下。
她不太喜欢跟别人讲自己的私事,更何况提前支取薪水只为赎小倌这种事,还是不要让顶头上司知道了吧,不然到时候免不了被调侃,思及此便答道:“解毒需要的药材较贵,而且疗程较长,需要的银两比较多。”
原来是这样,毕竟她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从没见过除了他之外的私事,“这点小事用得着你这样,等会自己去太子家令那儿领。”
“谢谢殿下!属下要为殿下效忠一辈子!”林息笑眯眯地抓紧大腿。
“瞧你这德行。说个正事,昨夜端王那边派了一队人马去了乱葬岗,这事着实奇怪。你带几个人去调查一下。”
“是。”林息干正事绝不含糊,沉声答道。
*
林息揣着刚从太子家令那儿领的五个大金锭,笑眯眯地往烟柳巷走。
实话说,那个小倌虽然确令她有些动心,且垂着头抬眼看她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自持。但她其实不至于如此色令智昏,眼下之所以这么着急赎他,其实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今早起来她发现那面板的奇怪的倒计时停止了!
一开始脑子没清醒,没反应过来。后来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的想了一下,发现暂停的时间节点大概就是遇见那个小倌开始的。虽然她并不明白一个小倌为什么有这种能力,但她如果这人时时刻刻掌控在自己手里,对她而言,是最保险最安全的做法。而且那面板上的数字只是暂停了,面板本省却并未关闭,估计还是有一些关键问题没能解决。想到这儿,她就头疼,面板出现也就算了,至少给个提示啊大哥,全靠她自己猜,万一哪天猜错了,那不就一命呜呼了?
要论起打架,她信心满满。但要这种动脑子的事,她真的不是很自信。两辈子都没能学会算计。也是绝了。
四月春日的阳光铺在身上,暖洋洋的。烟柳巷其实跟它的名字很贴,道的两边种了一溜的柳树。这会儿都带着新意的绿芽。白日里,街道上的人并不多,昨夜灯火通明的楼,现在大多都关着。正经点的人家也不会从这条巷子经过。
因此街上只有林息一个人。哦,还有条老狗跟在她后面。
林息望它一眼,它就望她一眼。她停下来,它也就停下来。
“系统?”她试探开口。
老狗的眼神透着冷漠与无语。
好吧,她大抵是魔怔了。系统怎么会是一条狗呢?
林息不再管它,晃晃悠悠地往那巷子走。这一带她其实很熟悉,那个时候,她还有个师傅,有段时间曾住在这儿。她也曾在这儿短暂地逃离过暗卫的日子,当过一阵儿真正的小孩。只是不知道她老人家如今去了哪里?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想到师傅,心里莫名有点难过。她甩了甩脑袋。身后的老狗也甩了甩脑袋。
巷子七拐八拐,凭着记忆,终于找到昨晚那家店。
大门紧闭,门上的封条让她头脑发懵。
?什么情况?
早上还在呢?据她所知,上面对这种产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啊?就算要封一般也会提前几天打招呼的,这是干了什么坏事,封得这么快。
那她的美男呢?那么大一个美男呢?
我靠!
林息傻眼了。
*
端王府,同是书房内。
正中间的太师椅上,一席黑金睡袍的沈凌风手持着心腹刚送来的信件,慢条斯理地观看着。
房内安静极了,静地只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但若是有心之人细看,就会发现,在那案几之前,整整齐齐地跪着好几个大气不敢出的手下。
终于,沈凌风放下信件,轻轻地一抬手,身旁便有人将蜡烛恭敬地递上前。火舌卷上信纸,烧成的灰烬在空中卷了两下,坠落在地上。
“说说。”沈凌风漫不经心地抬眼。
跪着的其中一人,看年龄约莫四十岁,脸上一圈络腮胡子,面相看着凶狠,但此时开口却透着战战兢兢。
“禀王爷,证人没...没能保住。属下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晚了。”
沈凌风面上看不出什么,只将手中的请帖开了又合,但跪着的几人身子伏更低了。
“你们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沈凌风那看似温和的嗓音终于又响起来。
“属下查看了现在痕迹,可以推断行凶者惯使武器是一把精铁双刀,此人身长不高,手中的力气却是很足,刀法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足迹被雨打过之后,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属下敢断言此人应该不是个大块头。”
沈凌风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他才意识自己的话好似在夸这位刺客。
“属下有个推测。”边上的一位身着藏青色的常服的人适时开口。若是旁人在场,必会认出,这是骁骑营的一位将领,名唤刘忠,但素日里一直标榜自己是太子门下。“殿下,根据属下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位刺客所使的双刀若是精铁打造,那属下敢断定,必是军中用品。”
“这些东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来点有用的。”沈凌风兴致缺缺。
刘忠噎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殿下可曾听过双手修罗此人?”
沈凌风皱了一下眉:“双手修罗。。。临城见月?”
“没错,据传双手修罗此人,不孝不忠不义之徒。曾效忠北边辽国的惑帝,后叛逃。惑帝诛于黄献山。但有传闻说她是假死,真人早已四海游历。属下年少时曾在边关任职,有一场跟辽国的战役中,双刀修罗曾下场参战,属下目睹了全程。而根据刀口判断,昨晚的刺客的招式,跟当年双刀修罗的招式极其相似。”
“双刀。。。辽国。。。”沈凌风沉思了一下,“辽国玉玺失窃一事沉寂了十年,这段时间以来却又开始死灰复燃。辽国皇帝,原本旁支的子嗣辛以其。因为没有玉玺,不服众的声音夜一直未曾压下去。双刀修罗如果现世,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或许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消息,将这池子里的水搅浑。”沈凌风轻轻地说。
“属下自当效力。”下面的人齐声说道。
轻轻挥了挥手,底下的人便自觉都退下了。
日光透过窗棂浅浅地照在他的侧脸,让他忽地想起了昨夜的那人。她的手跟这样的温度很像,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前。那手心明明是温暖的,却好似山中清凉的水,径直地穿透了他的胸腔,精准地找到了那团经年不灭的,无从消解,却让他无比厌恶的,熊熊□□。
他的多年隐疾终于在那一刻得到了疏解。
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女子投怀送抱,但她们一靠近,就让他想起那个闷热潮湿的下午,那个母妃死去的下午。恶心感从脊背开始传到胃,他一直没能过去那个下午。这多年的关于欲望的渴求,从未停歇却从未满足。无人知晓这双手臂上面有多少为克制划下的伤痕。
可是她,只有她。
沈凌风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