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怪气

    今夜的风带着有泥土的气息,这预示着待会儿可能有场雨。

    有点不妙,林息想。

    她身着夜行服,隐匿在这片林子里,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猎物。

    但其实,对于这次任务,她是十分不愿意来的。

    两天前,她在替太子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知道触碰了哪里,眼前突然出现一块面板。蓝色屏幕带着金边,类似于代码撰写的界面,不过那上面并没有什么代码。

    只有几个血红色的大字,清晰地写着:剩余时间10天,而且数字随着时间的流逝,每分每秒都在减少。

    面板的样式并没有让她很惊讶,毕竟前世的她也算见识过高科技。况且身为穿越者,没有什么异常反倒不寻常。真正是她不安地是那句话。

    剩余时间?什么的剩余时间?

    前世无聊时也看曾看过不少穿越文,有时候会有系统出现,交代穿越的人完成一些任务,刚来的时候,她也曾尝试过呼唤系统,然而并无回应。也就安安分分做个实打实的本地人。

    现如今,这个面板的出现,却打破了她佯装古人的二十年。内心除了不安,还有被打扰的烦躁。

    如果这是任务剩余时间,那么任务是什么?系统又在何处?

    如果这不是任务剩余时间,那么又会是什么的倒计时呢?

    命吗?

    想到这儿,林息感到脊背窜过一阵凉意。她是非常惜命的。

    二十年前,她作为散打冠军在全国大赛中胜出,却在准备回程途中,不幸出了车祸,当场就没了。

    也许是内心太不甘,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的意识的飘飘荡荡来到了这个书里世界,重生成了大盛王朝的一名小小的孤儿。身为孤儿,她很不幸,因为这世道,鬻儿卖女层出不穷;但她又是幸运的,重生后不久就被太子的暗卫营看中,有了满足温饱的地方。

    当然,之所以说这是一个书里世界,其实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完美地与她看过的一本小说重合了。太子沈凌玉和主角的名字也对上了。但不幸的是,林息并没有细看,只依稀记得男主角大概会登基成为皇帝。跟着主角混,总不会太差,这也是这么多年,林息一直紧抱太子的大腿,从没想着跳槽的真正原因。

    身为暗卫,为了活着,林息手上有过很多人的血。

    害怕吗?刚开始是怕的。后来,就不怕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当一个杀手。但世上的事情总是事与愿违,这已然是她第二次生命,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活着。

    大约半月之前,太子得到消息,一直与他作对的端王,查到了通州盐税案的关键证人,派了人马负责把证人带回京城。太子是先太子去世后做的太子,圣上略过了皇三子端王,封了皇四子。从那天起,太子就知道他跟皇兄只能活一个。

    通州盐税的事情,林息不清楚内幕,但她知道主角很在意。说明是个不小的把柄。虽然她说不清楚主角怎么会跟税扯上关系,但林息作为暗卫中的武力值最强的存在,这次任务避无可避,她只能奉命来杀了那个证人。

    林息收住思绪,继续无声地潜伏。

    。。。

    离这片林子的约莫十里的官道上,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行进着。

    为首的那人身着一西黑色暗袍,眉宇间透着杀气,驱着他身下的马稳稳地向前进,腰间挂着一把看似普通,细看剑鞘隐隐闪着金光的长剑。十个衣着相同的侍卫呈方阵护着中间的一顶轿子,末尾还有几人断后。

    这一行约莫二十来人。正是林息的目标。

    天渐渐阴沉下来,乌云慢慢地往下压。

    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四月的天还隐隐透着闷热。

    官道上的尘土在马蹄的践踏下飞扬 ,又被潮湿的空气裹着,重新附在马蹄上。

    他们终于行进到了密林。

    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一行人便勒着缰绳,慢慢地把速度降下来。

    密林不比平原,可隐藏的东西太多了,他们谨慎地穿行着。

    突然不知道是哪匹马撞上了绊绳,惊叫地摔倒在地。同伴的恐慌开始传染,其他马儿也开始慌乱。

    轰隆隆——轰隆隆——

    雨终于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跟雨一起落下来的,还有树上的敌人。

    松枝在暴雨中簌簌发抖。

    林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树冠劈下,双刀交叉成剪,直取队伍中领头人的咽喉。雨水在刀锋上炸开。

    第一刀斩断他仓皇拔剑的手腕,第二刀已经楔入锁骨——直到刀尖传来金丝软甲特有的阻滞感,她才惊觉不对。不过一秒之后,她的下一刀便架上了敌人的咽喉。

    "铮!"

    三支弩箭从不同角度射来。她手上的刀顺势一划,旋身劈落两支,第三支擦着耳廓划过,带起一蓬血珠。借着回旋转势,左手短刀脱手飞出,将最近那名弩手的喉结钉在树干上。

    这个照面不过片刻,对方的伤亡已过大半。

    冷雨不断地拍在林息的脸上,对面仅剩的三人脸上的慌乱不似作伪。看来这里的人马真的只剩这些了。

    虽还保持警惕,但到底松了一口气。轻轻一抬手,身后的弩箭精准地避开了她,射向那三人,他们应声倒下。

    “都收拾干净。”她用清冷地嗓音说道。

    “是,林统领。”

    那顶轿子孤独地立在林中,轿门上溅着几刀明显的血迹。

    轿子里恐惧的哭声从交手起一直就没停过,既然之前想明白来趟这浑水,就应该想好了要付出的代价。

    大老爷们哭个不停,听得林息染了血的眉头直皱。

    “出来,可以给你留一具全尸。”她来之前调查了任务详。知道这人没有武力,只是个普通人。

    哭声却还是没停。

    林息决定不再浪费时间。身子稍向前倾,刀尖正准备插入轿内。说时迟那时快,轿子里人忽地往前一冲,掀开轿门,手中的东西往林息脸上一洒。

    不好,中计了!

    林息大怒,大力将其扯下来,把他双手反剪在背后:“竟敢下毒?!把解药交出来!”

    “没有解药,剧毒无比,等死吧!哈哈哈!”他是不会让她知晓自己洒的只是合欢散。此次出来的紧急,没能准备好现成的毒药,但那又怎么样?让这个该死的女刺客就这样惶恐着吧,等会药性发作谁知道会便宜谁?若不是太子做的太过分,自己根本就不会卷入这桩事。

    眼前这人长叹一声,嘴角很快便溢出血迹,竟是咬舌自尽了。

    该死!该死!该死!

    顶着个疑似寿命倒计时的东西已经够让她焦虑,眼下又中了不知名的毒。

    该死该死该死。

    “大统领!你没事吧!”手下们看到了全程,焦急地询问。

    林息脸色阴沉,“无事,你们先回去复命。我这会儿有点要事需要紧急处理。”

    “是。”属下们齐声答道。

    气息已经开始不稳,脸颊微微开始发烫,冷雨顺着脸颊一直流淌,却降不下来温。这什么毒?发作的也太快了。

    随手扯了一匹马,疾驰而去。

    *

    亥时,京城西边,烟柳巷子。

    住在巷子外一圈的百姓们早已熄了灯,进了梦乡。然而巷子里的灯火却没有随着夜色暗下去。

    久居京城,这里是寻欢作乐得地方,不仅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站在门前招揽恩客,更有身着轻纱的清瘦男子们也立于店门前。还有一些专供达官贵人的“雅舍”也身处其中,当然了,也是为了满足贵人们的特殊癖好存在的产物。

    在这一条长巷的某一处“雅舍”中,沈凌风面无表情地被老鸨带着往一处房间而去。

    方才已经在门口见过世面的邵清,微红着脸,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生怕再看见什么香肩微露的男子。

    没错,此处养的正是一些小倌。

    “哟,瞧这位小公子。脸红什么呀?你家兄长通情达理,带你见世面,多有福呀。你们点的这位听风清倌那张脸哦,包好看的,技术也很好,保准把小公子你伺候地好好的。”老鸨脸上陪着热情笑,心里却暗自腹诽,不过倒是不如你兄长的好颜色。

    听到这话,邵清的脸更红了。

    “看,这里就是听风的房间了。”老鸨在一处房门前站定,对邵清笑道,“小公子,您就自己进去。祝你玩得开心。”

    就见沈凌风伸手一推,已经步入房内,邵清跟在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带上了。只留下老鸨在原地瞠目结舌。

    “年轻人就是急吼吼的。不是,两个人啊?啧啧啧。”算了,反正她刚刚可是收了一大锭金子,再让她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辛苦一下听风了。

    门内的听风笑起来却有点勉强:“贵人,奴每次只接待一人的。”

    沈凌风一招手,邵清疾步上前,左手擒住听风,右手从腰间一抽,那如玉的腰带竟是一把软剑,横在了听风的脖颈之上。听风那如花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我问,你答。”沈凌风看也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撩袍落座,鸦羽般的睫毛在他那冷白的面容上投下淡淡阴翳,腰间玉佩纹丝未动。

    “贵人要问什么,奴这样的身份,能知道什么。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听风慌张大喊。

    还未及沈凌风示意,邵清就一脚踹在他腿上,听风闷哼一声,跪在地上,低下头掩盖着眼里渐起的怨毒。“声音小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再整这些小动作你今天两条腿都别想要了。”

    “三日前,东街辛家酒肆的老板从你这儿拿了件东西,是什么?”沈凌风终于看向他。

    听风一愣:“您说辛老板?”,随即一笑,“贵人您说笑了,辛老板自是来光顾我的生意,哪里还能从我这里拿点什么呢?您莫不是问的我送他的那张素帕?”

    沈凌风一抬手,邵清一脚踹在了他另一只腿上,这下两只腿都断了。

    听风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勉强一笑:“奴不知哪里得罪贵人,要下这等死手?何况就算我有问题,也应该是大理寺来拿我,贵人您是什么人,怎能随意动用私刑?也好报上名头,让我死得明白。”

    沈凌风轻轻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嘴硬,你可知辛年遥已经把你的底都供出来了吗?”

    “贵人说什么,我听不懂。”听风垂着头。

    “听风,本名章行玉,辽国贵族,年二十。章家世代中立,只做纯臣。你的父亲章宗民,誓死忠于惑帝。后惑帝自焚于宗庙。章宗民亦随之而去。树倒猢狲散,你们章家也随之没落。你现在落得这般下场,全赖惑帝。你又何必这般愚忠?”

    听风依然垂着头。只是撑着身体的双臂微微颤抖,“奴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沈凌风静静地盯着他,而后开口:“辛年遥死了。”

    “什...什么?”垂着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你说什么?”

    “辛年遥在狱中受尽刑罚,供出你后,就咬舌自尽了。他临死前,嘴里念叨的是辽国的大漠。”

    听风终于痛哭出声。

    “惑帝自焚前,有人曾亲眼目睹,他将一件东西交给了章宗民。而后辽国玉玺丢失。焚后的宗庙没有任何东西留下,我思来想去,那件东西只能在你这儿。而至于你和辛年遥那一出,使得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辛年遥真的死了吗?”听风泪眼婆娑看着他,“如果我说了我能见见他吗?”

    “人就在乱葬岗,现在去还是新鲜的。”沈凌风冷漠回应。

    “我只能告诉你,辽国玉玺的事情不能太多人知道。”

    “主子,别信他。我得保护你。”邵清一急,手上的软剑差点在听风身上划出血痕。

    对于这个说法,沈凌风没什么意见,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他挥了一下手,邵清只能怒视着听风走出来。

    “辽国的玉玺我就藏在。。。”

    却见他手忽地往前一伸。沈凌风正提防着他,见此急速地往后退了几步,眼前这人却不欲再攻,只迅速略到床边柜旁,手上不知点了什么,竟显出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

    沈凌风自是不会轻易放他走,欲抓住他的一臂,却不料听风此人闪躲十分灵巧,正欲再抓,却见他右手忽地往前一挥,沈凌风的鼻尖一股甜腻气味。

    是毒!

    沈凌风后撤一步,这一瞬的功夫,听风已钻入密道。那门瞬间关闭。竟再打不开。

    “王爷!”听见声响的邵清“啪”地一下推开门。房内已没有了听风的身影。

    “你没事吧?王爷!”

    沈凌风沉着一张脸,眉宇之间全是杀气。他这会儿已经完全反应过来那“毒”是什么了。

    若是毒倒是好了,他从小药浴泡着,寻常的毒奈何不了他。但这合欢香,却是解不了的。

    沈凌风简直就要气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他闭了闭眼,勉强压住上涌的气血,才开口对邵清吩咐道:“你速速派人在乱葬岗布防,看见听风出现立马活捉。另加派人手将这件房团团围住,防止他声东击西。找墨家的人来,将密道的机关给本王找到。”“是!”“再让刚刚那个老鸨给我找一件干净的房间。”

    邵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家主子的脸色潮红,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可要找个大夫?”“再多嘴杖责二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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