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凶手

    两人跌入灌木丛里,一刻也不敢耽误,立马起身往密林里跑。身后传来马车翻倒的撞击声,脚下都是枯叶,踩上去松软又泥泞,空气里散发出特有的腐烂味和血腥气。

    此时已经一片漆黑,在寂静的夜晚,两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惊起几只飞鸟,扑扇着翅膀掠过树枝,抖落下来一些水滴,显然前两日下过大雨。

    姜菀清已经力竭,每次呼吸都快要将肺带出去,如果现在有光亮就会看到她已经面无血色。

    春蝉受伤流血,还要带着她,应该也快到极限了。

    她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连累春蝉,“你......跑......”

    这些劫匪杀人无非就是索财,她可以想办法拖住他们,让春蝉去临近的县衙官府求援,总比两人都被抓住要好一些。

    春蝉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用力将她揽住,什么也没说,任然半拖着姜菀清往前走。

    “走......去搬救兵......”

    姜菀清现在已经完全脱力了,她病弱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这样大的运动量。

    远处箭矢的破空声又传来,春蝉带着姜菀清一下扑倒,就地翻滚而过躲进木从中。

    箭矢从她们两人头顶疾驰飞过,插入地里。

    姜菀清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把自己蜷缩进阴影里。

    啪嗒--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匪徒就在附近。

    春蝉比划几个手势,意思是让姜菀清待在这里别动,她去引开匪徒,晚些回来找她。

    不行。

    刚才有月光照在春蝉身上,她的嘴唇发乌,显然是中毒了,她还受伤流血,不是来人的对手,春蝉会死的。

    不可以。

    姜菀清拽着春蝉的衣服,不让她去送死。

    她的那点儿力气在春蝉这儿毫无作用。

    春蝉拔开她的手,竖起耳朵听动静,突然一个纵越就跳出去了。

    一个矮小的女人。

    她在春蝉跳出灌木的时候就立即拉弓射箭,动作迅捷。

    箭羽擦过春蝉另一个完好的手臂,留下一道血痕。春蝉顺势甩出长鞭击中女人的手。

    女人吃痛,却没有扔掉手里的弓箭,反而搭弓又射出一箭。

    刚才的那击,春蝉就已经是咬牙硬撑,这箭避无可避,射中春蝉肺部,手里的长鞭掉落在地,她也向后倒去。

    “唔。”春蝉痛呼不出来。

    女人警惕得四处查看,持短刀往春蝉那边走,腰间的箭篓里已经空了。

    走到近前,她没说一句话,直接挥刀砍向春蝉,确保人死透了。

    就在这时,姜菀清握着匕首从侧后方向她冲了过来。

    女人一直注意着周围,反应迅速,扭转方向挥砍过去。

    春蝉咬牙忍痛爬起来捆抱住她,禁锢住她的手臂,任凭女人怎么挣脱也不松开。

    匕首刺入女人的心脏。

    短刀掉落在地,锵的一声。

    女人和春蝉一起摔落下去。

    姜菀清颤抖着扒开女人,检查春蝉的伤势,毒物应该是箭上带着的,不严重。她从衣袖的小袋子里拿出解毒丹药,抖着手喂给春蝉一颗。

    她袋子里很多种丹药,就是为了突发状况准备的。

    最严重的是箭头入了肺腑,不可以轻易拔掉,姜菀清用刀削去过长的部分,保留了一截。

    “走......”

    极微弱的气音,要不是林子里太安静,根本都听不见。

    姜菀清手上动作不停,让春蝉靠坐在树边,偏向受伤一侧,减轻肺部的压力,“不要睡,我一定会救你的。”

    这句话不只是和春蝉说的,也是和姜菀清自己说的。

    必须尽快给春蝉止血,要不然春蝉根本等不到救援就会失血而死。

    姜菀清找出一颗止血丹药给春蝉。

    她又用刀割开衣裙,用布料按压箭周围,还得小心不能给箭施加压力。

    做完急救措施,她看着春蝉思考怎么做。

    她力气小根本搬不动春蝉,没办法把春蝉带出去,可以自己先出去求救再回来找春蝉,但是时间不定。

    还有一个办法,将自己马车里的药箱拿过来,里面有很多工具,一定可以救春蝉,但是万一有匪徒在守着的话,那就是自投罗网。

    她必须马上做决定。

    姜菀清只思考了一瞬,她根本不能接受春蝉死在自己面前。

    春蝉不可以死。

    她回忆路线,离得并不远,拍拍春蝉脸颊,让春蝉保持清醒,“春蝉,我马上回来,不要睡。”

    面前的人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姜菀清了,只眨了眨眼睛。

    气喘吁吁,眼冒金星,跌倒又爬起。

    姜菀清从袋子里拿出一颗丹药,连带着指尖的泥浆生嚼下去,苦涩溢满口腔。气力慢慢恢复,她拎着药箱终于回到春蝉身边。

    春蝉已经奄奄一息,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姜菀清翻出里面干净的裙摆,尽量擦干净自己的手,又给春蝉喂了一颗丹药。

    这是一颗激发生命力的丹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简单折叠手帕塞在春蝉嘴里,“咬住,不要睡,我们一起回家。”

    春蝉迷迷糊糊咬住嘴边的东西。

    姜菀清在伤口周围撒上止疼散,药效没那么快挥发,是为了后续止疼用的。

    她深呼口气,伸手把住箭沿着射入方向反向缓慢拔出来,小心谨慎。

    还好是普通箭头,很顺利的出来了。如果是倒刺箭的话春蝉将会受到更大的创伤。

    箭头一拔出来,血液就喷出来,溅到了姜菀清脸上身上,她立马取出针线缝合,并用准备好的纱布按住。纱布上她事先撒了大量止血散和消炎药。

    春蝉不受控制的肌肉痉挛,姜菀清只能压制她的四肢,不能让伤口扯开大量出血。

    等春蝉慢慢安静下来,姜菀清把一切处理好,她去探查春蝉的状态,眼睛有些失焦,现在只能等春蝉自己挺过来了。

    姜菀清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控制不住的干呕。

    呕--

    胃都快要吐出来了。

    她不想这样,她忍不住。

    她杀人了。

    眼泪因为生理反应不住的流淌出来。

    姜菀清不后悔,如果不杀了那个匪徒,死的就是自己和春蝉。

    她擦干净眼泪,让自己尽快冷静,她不能就这样放松,夜晚的森林很危险,春蝉也需要她。

    温度降了很多,春蝉不能这样躺在地上,姜菀清找来很多阔叶,铺成小床,把春蝉慢慢移动到上面,又给她盖了厚厚几层,希望这样能给她保暖。

    姜菀清拿着匪徒的刀守在春蝉旁边,直到姜青山带人找到她们才放心的昏倒下去。

    事后,春蝉体质好,一个月就能下地,两个月就开始恢复练功,三个月彻底痊愈。

    姜菀清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对自己的破身体真的是无可奈何。

    至于那些匪徒,护卫长带着十几个护卫艰难地把他们都灭了,护卫死伤惨重,姜家给了亲属大量的抚恤金。

    刘素兰借着这件事,带着沈岚渊和京中府衙百余官兵,荡平了金陵至吴洲一带所有山匪流寇,至今这一片都没再发生过一起劫杀事件。

    看着春蝉离开书房,姜菀清和沈岚渊说了柯将军想对两人出手的事情。

    林玉娘所说的柯将军是柯棋,是刘素兰的上官,为什么会想对姜菀清和沈岚渊出手,姜菀清并不清楚。

    她娘刘素兰的性格一直是豪爽洒脱的,应该不会和人结仇才对。姜菀清打算明日去完医馆,回姜家等她娘下值回来问问。

    姜菀清将想法告诉沈岚渊,他沉默了。

    看他这个反应就是有情况啊,姜菀清直接坐在他腿上,问出来:“直说吧,你知道什么?”

    沈岚渊搂稳她,再看姜菀清的脸色,整理一下措辞,才说:“母亲和柯棋一直不对付,那柯棋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这个官职更是三年前他家里运转给柯棋的。柯棋什么也不懂就算了,还几次三番羞辱其他下属,母亲他自然不敢碰,但是架不住母亲每次看到他那般作为也会呛他几声,久而久之就结仇了。”

    优秀!

    不愧是她娘,就是帅气,吾辈楷模。

    这人果然狭隘,因为这个就要对自己和沈岚渊出手,那也太过分了,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还有其他的么?”

    沈岚渊直接说:“母亲在京中任五品都尉,官职也很久没有晋升了,毕云升老将军年事已高,马上就要退下来,她老人家很属意母亲,母亲资历和能力也都极强,是最有可能得到那个职位的人。柯棋大约也是想要那个职位的,如果我们出事,母亲自然会全力追查这件事,无暇顾及其他。那么柯棋可以运转的空间就会很大了。”

    姜菀清听完这些脸色就黑了下来,小人。

    没有本事就要祸害竞争对手的孩子,实在太卑鄙了,必须提前反击,让他尝尝这样打算的苦果。

    还有,难道自己就是这个人杀害的?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想要害我的那个?”

    这一切都能对上,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啊。

    沈岚渊在知道柯棋打算对姜菀清出手的时候,内心已经暴虐难忍,可是姜菀清坐在他腿上,什么情绪都只能压下去。

    他不能表现出来,那般鬼畜的样子一定会让姜菀清害怕,。

    好几次许家两兄弟都说他像个恶鬼一样吓人,让他一定要把另一面全部收出来,千万不能让姜菀清看到。

    内心翻腾几回,他竭力压制下来了,沈岚渊已经想好要怎么回报回去了,他一定让柯棋好好尝一尝召狱的生活,必然让他至死难忘。

    可是这个过程没必要让姜菀清知道。

    沈岚渊抱起她,往两人的寝阁走。

    现在已经很晚了,晚风轻轻吹拂过两人的发丝,连带着交缠在一起,姜菀清玩着那几缕青发,回亿沈岚渊刚才泄露的一点儿异常表情。

    沈岚渊侧头蹭了一下姜菀清的脸颊,轻声说:“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还是和往常一样,明日晚上我去姜府接你。”

    姜菀清点点头,“好,我会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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