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的股票市场,以往是鬼佬的地盘,现如今华人也算入了局,但大抵都比不过英资深耕多年的根脉。
譬如这香江的地产界,“股王”并非华资,这么多年来,地产界的股王,都是英资财团控制的“置地产业公司”。
也就是周正基口中的置地产业。
港英府通过置地产业,悄声无息操纵地产的行情。
是以,大多人都以置地产业的动向为风向标。
置地产业都在亏本了,周正基便也认为,这是大势。
这股不稳定的因素,还会持续几年,周雅韵记得,到了1984年,还会卷起移民高潮。
不过,她不像其他人一样这么认为,她对祖国大陆的信心,以及往后对香江的积极影响,是由内而外的坚定。
是以用了点心,便不再理会客厅里碍眼的周正基和黄香灵,上了三楼。
——
眼下的香江,几乎家家户户有电话,每家里,房间也有电话。
周雅韵回了房间,坐到沙发边上,盘起腿,抱着电话拨起来。
几乎都是八位数以上的电话号码,拨起来颇为费时。
交易所经纪的号码她烂记于心,拨通后,听得那边繁忙的交易声,似乎都能看见交易大厅里穿着红背心褂的出市员。
周雅韵道,“××实业、××置业,××地产,这几只股票,替我……”
抛出一半积蓄,在这几只股票狂泄之时买入,那边的出市员反复问她确定与否。
周雅韵坚定地确认,挂了电话,也不再去想这件事,看不看涨,这都是长期的事,眼下大家没信心也是正常。
……
除了周雅韵,另一边中环的办公楼里,路天策也正坐在高层办公室里。
桌上放着高高两叠资料文件,摆着一台微型电脑和几台电话,微型电脑上的数据,时不时跳动着。
路天策眼观六路,一边看资料、签署文件,一边以电话遥控经济行代表办事。
威廉站在一旁,一边汇报着最近公司的事项,一边替路天策打下手。
路天策这一趟外出,一去便去了一个星期有余,虽这段时间,威廉也以电话和无线电的方式向他请示汇报工作,但还有许多事务,得需亲笔确认。
威廉心中十分忐忑,正兴实业的事正到关键之时,大少爷布局已久,成败与否,只怕不久就有定论。
因着对手强劲,威廉时不时心里都发飘,可从大少爷身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威廉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觉得自己得像大少爷学习,这……他们的大船还没靠岸登陆呢,自己怎么能先乱了心。
“大少爷,荣昌钢铁参与港英府的竞投已到了最后一轮,相信不日,结果便会公布。”
看到工作簿上记录的这一条时,威廉的心都扑通了一下,紧张,以及扑面而来仿佛大山在肩上的巨大压力,叫人呼吸都变得急促。
威廉偷偷瞄了大少爷一眼,但路天策手里签着文件,只淡淡“嗯”了一声。
似乎那大风大浪袭来,仍能屹立不动的巨石一般,威廉不由又更佩服了一点。
荣昌钢铁,是路家老本行之一,早年路家移居香江,便是靠着这份在南洋的本业登陆成功的。
经历了几十年的发展,早已今非昔比,也笼络了港岛大部分钢铁门窗之类的业务。
但终归是只据一方。
这次港府耗资百亿进行公屋等民生大型工程,来参加竞投的,多是日、米、英、法等外资公司集团。
荣昌不算小,但想要分一杯羹,竞得民生工程的钢铁业务,在这些巨子面前,在一些人眼中,甚至算得上是蚍蜉撼树。
可从确定参与竞投开始,大少爷便在董事会力排众议,将这个项目推进到现在……
威廉看路天策毫无波澜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回头得去黄大仙庙上柱香拜一拜。
在路天策身边这么久,到底只学了皮毛,没有大少爷这种心境,活该不是干大事的人。
威廉汇报了一页工作,又翻开新一页,“大少爷,赵复华先生的力华实业,已按照约定,陆续收入10%的股权,后续还会从散户手中购进,不过应当不会有多大变动。”
路天策停手,放下手中的签字笔,抬眸望了眼窗外维港大货轮繁忙往来的景象。
现今他手中秘密拥有正兴实业16%的股票,加上从三少爷那里交易得到的4%,以及赵复华手上的10%,共有30%的席位。
南洋置业拥有正兴实业38%的股权……还差8%,就能与南洋置业并肩。
但等惊动了南洋置业,想必会有一场交战。
只超越南洋置业并不稳妥……
若是能彻底拿到51%的股权,正兴实业就真正能收入囊中,为我所用。
路天策近日外出去欧米这一趟,便是去布局这件事,但眼下还没蔓延开。
还得再等等……
路天策揉了揉太阳穴,抬手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又随手从旁边资料堆上抓来报纸。
随手一翻,看到了昨日周雅韵在启德机场被记者围堵采访的画面。
威廉在工作簿上打了勾表示此条已汇报,半天没等来大少爷的回应。
朝旁边看去,便看到自家大少爷正在看报纸,报纸上赫然印着的……是周小姐。
威廉知道自家老板这是在休息,看报纸浏览时事,在别人处是工事,但在自家大少爷这儿,已经算是休息了。
威廉合上本子,笑了笑道,“这周小姐,真是人美心善,那群记者就挖坑等着她跳,想套话让人做文章,但周小姐,话里话外,都在维护大少爷您呢。”
威廉笑眯眯地,“昨天我去机场接少爷,周小姐就在您前面几个航班抵港,险些就碰上了,我到启德机场时,周小姐正被人围着,我想去帮帮手,但想了想,又怕他们拿去做文章。”
于情于理,他是路天策的人,断没有替周雅韵解围的道理,不然回头这报纸要做实他们的“男女关系”了。
路天策视线落在那版面的文章上,显然是在看那篇报道。
威廉十分庆幸自己有个好习惯,每日送报纸给少爷前,都会提前浏览一遍,以免有事对不上。
威廉瞅着那报道,又说,“周小姐真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回应得颇为得体。这群记者也真是的,乱写。”
“不过我想,也是因为周小姐生得实在靓,我看比这两年选的港姐都好看,那天和少爷同框被拍,郎才女貌,在大家眼里看来,都很登对!才会这么写。”
威廉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自己话太多了,少爷私生活并不像那些报纸写的那么精彩,每次被拍,都是有些小姐故意寻着镜头与他被拍。
自己刚刚那番话,好像也是有点八卦了……
威廉有些担心地朝大少爷那里撇过去,见路天策并没有反驳他这话,似乎并不在意。
一时,不由松了一口气。
——
那边周家大宅,周正基用了午饭,休息片刻,便由黄香灵送到门口,上了司机的车。
周家在香江有产业,在东南亚也有,所以周正基每个月都会飞去视察处理公事,有时黄香灵还会陪同过去。
也是因为这样,黄香灵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替二房征得百货公司在手里,又吹枕边风,把香江的纺织工厂给儿子周远洋练手。
毕竟除此之外,周正基还有香江之外的产业要处理,手指缝漏一点出来,也是不要紧。
伺候完周正基,便由陪嫁丫鬟石嫂伺候着去了二楼午憩。
屁股刚沾到床上,周雅琴就拿着报纸风风火火开门,哐当一声闯进来。
“进门不出声,吓我一跳!”黄香灵看了女儿一眼,拍拍胸脯道。
石嫂也道,“我的大小姐,我和太太,都老了,不能老这么吓。”
周雅琴撅撅嘴,没空理会这些,坐到床边,把报纸递给亲妈看。
“妈咪啊!大姐怎么又上了报纸,又跟这个路家大少爷搅到一起,他们不会真有什么吧!”
周雅琴倒不是羡慕她与路天策上报纸,而是这报纸的图片里,周雅韵太抓眼了。
刚刚她不过从客厅路过,瞥了一眼茶几,就看到了上头印着的这张脸。
往年登上报纸的周家小姐,都是她,现在成了周雅韵,周雅琴心里只有不痛快。
而且那些记者,也没用过“靓爆镜”、“赛过港姐”、“全城最靓最索千金”这些词来形容她……周雅琴看了,心里更加不得劲。
黄香灵早上便看过这报纸,说实在,心里也不乐意,以前出席公众场合,她都只带着自己两个女儿。
打击周雅韵,让她的自卑心理蔓延,不愿意见人,出不了大场面,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场面。
黄香灵揉揉眉头,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周雅韵怎么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丝毫不畏惧镜头了。
黄香灵在心里琢磨着,得找时间再打压打压她,让她再不好意思出镜,像以前一样缩着最好不过。
黄香灵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不会像女儿这么一惊一乍,扫了周雅琴一眼,“这么沉不住气,一张照片就把你唬成这样,再怎么靓,她那骨子里的土气也洗不掉。”
黄香灵想到中午周雅韵那番话,就想笑。
来香江念了几年大学,那点见识,真当自己是专家了,还想教周正基炒股,想想就叫人笑掉大牙。
“眼睛放高点,这路家有什么用,要我看,那梁家倒是不错,你要是将来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当梁家少奶,妈咪才高兴。”
梁家是香江的华资四大家族之一,是周家望尘莫及的顶富贵人家。
黄香灵的一双双胞胎儿女,周远洋和周雅雯年前中学毕业,黄香灵得故近距离一见。
两人上的是国际贵族中学,那天毕业典礼,黄香灵带着周雅琴盛装过去,正巧看到那梁家大房二少爷。
梁家是国际中学的大股东,梁家二少是梁家太子爷,代表家族出席典礼,被前后簇拥,真叫派头十足,地位超然。
重点是,他比周雅琴就大两岁,黄香灵心中算计着,这梁家二少爷,年纪相仿,才是她女婿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