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你了吧，我待会儿要去酒店呢，今天表姐的女儿满月。”苏照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去？”苏照棠看着窗外的雨水，打车软件上显示当前打车较难。再看时间，已经是快十点了，但这还不如让舅舅来接自己呢。

    “那走吧。”

    “我们直接去负一层，车停在里面了。”陆川从柜子里拿出两把雨伞。

    陆川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也没有催促自己。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了车前。

    苏照棠打开了后座车门，还是觉得坐在后面比较好。

    “苏照棠，坐到前面来，帮我导航。”陆川回头看她。

    “坐到前面会不会不太好？”

    气氛就这样尴尬了几秒钟，苏照棠还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了导航，输进去地址。

    “麻烦你了，陆川。等我腰好了，请你吃饭。”从中医馆到表姐预定的酒店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加上今天天气状况糟糕。

    苏照棠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有些讨好型人格。比如前几天自己刚大闹订婚宴现场，刚刚下楼时和陆川走在一起就觉得不太自在，怕给陆川招来不好的影响。毕竟她订婚宴的闹剧现在至少已经传出了七八个版本。

    “座椅要不要往后调整一下。”陆川侧过身来问道。

    “哦哦，好，在哪里？”苏照棠用手探着车座下的按钮，但腰部有些发疼，正想着马上够到按钮了。

    “我来。”没等苏照棠反应过来，陆川身子已经倾斜过一大半，苏照棠有些紧张的往后缩身子，陆川已经调好了座椅角度。他看着表情有些不自在的苏照棠，眼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我自己来就好了。”苏照棠低头说道，神情好像有些害怕。她双手攥着胸前的安全带，没有再说话。

    “我是，怕你的腰…”陆川的声音有几分干涩。

    “嗯，我知道。”

    路上的雨下得很大，表姐也是真的会挑日子。

    “说起来我表姐，你应该也有印象吧？”

    “好像没有了。”

    “林洛呀~，咱们当时读高一，我表姐是艺术生读高三。当时应该高年级的男生投票，我表姐被投出来是校花呢！”

    “没什么印象。”陆川平淡的说，他从内后视镜里看到喋喋不休的苏照棠，好像一直没有变过。虽然自己有时候并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但他习惯了。

    “忘记你每天都在学习了。”苏照棠打趣道。

    车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的，苏照棠说话，陆川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有时也会回应一两句。因为之间苏照棠说过，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真的有，但是气的苏照棠一个星期没再理自己。

    “要不要听歌？”

    “可以。”

    是熟悉的音乐，以前苏照棠MP3里经常放的歌。陆川也知道，因为他在读大学时，把这些歌听过很多遍，但苏照棠不知道。

    车上的女声播报着前方即将到达目的地。

    “把车停在这边就好了。”

    “我开到门口吧，下雨了。”

    “好。”

    陆川撑起一把大伞，那伞向刚探出车身的苏照棠倾斜，另一把伞递到了苏照棠手中。雨声很大，苏照棠没有听清陆川说什么。他盯着自己看了几秒，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一般送自己走进大厅。

    “没什么，顾好你的身体，别着凉。”

    “好。”苏照棠微笑，她笑起来右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那个，你回去路上当心。”

    苏照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衣角沾了几滴水渍。她这才想起刚刚回头看到陆川背影已经湿透了，他却这么走了，脑海中的画面逐渐和少年时期的他慢慢重合。她调整了有些发烫的呼吸，是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妈妈收到信息就下楼来接自己。

    “棠棠，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的啊？”

    “棠棠？！”

    “嗯？你说什么妈？”苏照棠这才回过神来。

    “这孩子，咋回事儿。走吧走吧，上楼！”

    “你还买了伞？”

    苏照棠看着手里的伞，“不是，刚刚正好碰到了我高中同学，他顺路送我。”

    今天表姐是包下了酒店三楼的自助餐，食物种类多，客人可以自选。苏照棠想着先去看看表姐，她还给外甥女备了只金手镯。表姐嫁得好，月子也是在本地最好的月子中心坐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气色也好。

    “棠棠，你来了啊！快进来啊。”小外甥女刚吃饱奶，现在睡得正香，嘴唇和脸蛋都粉嘟嘟的。

    “姐，这是给宝宝的。”苏照棠说完又掏出一只盒子，里面是一对珍珠耳环。“这是送你的！”

    林洛看着眼前的苏照棠，即心疼又不敢在说什么。知道前几天她扭了腰，今天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两个护腰的靠垫。

    苏照棠也看出了林洛对自己的担心，“没事的姐，已经好多了。”她有些避重就轻的说道。

    “什么破天气啊，真是辛苦你赶过来，姨夫又去大连出差了吧？”

    “嗯，在医院碰到了同学，正巧他送我过来的。”

    “真好，我还担心你再淋感冒了。那我还要上门赔罪呢。”

    “对了，棠棠，待会儿你就坐我旁边，我看谁敢当面嚼舌根！”

    别看当初林洛在学校里外表给人一副冰山美人的形象，其实却性格率直豪爽，嗓门更是和外在性格反差极大。

    临近中午，亲戚们都陆陆续续到场了。苏照棠也感受到了周围非善意的目光，但越是这样她越不能自乱阵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面对它。何况，这件事情是沈煜洲一家子理亏。

    还好，苏照棠的爸爸这几年算是升了职称，现在算是单位的二把手。亲戚们看着苏照棠爸妈的面子也不敢说什么。

    酒水下肚，好像是二姑家的儿子，刚开始说起来表姐和姐夫真是神仙眷侣。后来又扯到了苏照棠的身上，说身边有不少黄金单身汉，都能介绍给自己。这人大概也是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连带着二姑表情也不对劲了，赵兰芝更是气的脸色发白。二姑扯着儿子的衣角，拉着他坐下。

    眼看着赵兰芝就要拍下筷子骂人，苏照棠连忙拦住。“算了，喝多了。反正平时也不会打交道的！”

    后来，表姐和姐夫悄悄走过来，好像是那位表哥的老婆在外面有人了。四个人听完后，目目相对，真是明白了为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

    “对了，小棠。你腰伤是在哪里看的啊？”姐夫在制药公司做研发，平时也少不了和医生打交道。

    “天和堂，东街那个。”

    “我猜也是呢，那边医生都很不错的。”

    “对了，咱们高中那个陆川，你们有印象吧。他现在就在那边工作。要不说咱这是真小呢。”

    “陆川啊，我还真有印象！那不是棠棠高一的同桌吗？高高瘦瘦的，挺帅的，戴个眼镜。”表姐真是从不让一句话落在地上。

    “其实，就是他给我针灸的。”苏照棠夹在两人中间弱弱地说了一句。

    “一开始我还没敢认，变化挺大的。”小宝宝醒了，苏照棠拿着小铃铛逗弄着外甥女。小姑娘笑起来可爱极了，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又大又圆。

    “这个中医馆很有名气，听说工资福利也不错。”林洛补充到。

    “可不是吗，滨城重点扶持项目。听说下半年还会引进一些新器械！”

    苏照棠听着两人的对话，想起高二那年分班后，有次他爷爷来参加家长会。苏赵棠才知道原来他爷爷在村中算是半个大夫，为了补贴家用，平日里也会上山采药。想必陆川学医也是受了家里人的影响。

    秋日天气倒是变化的快，一场秋雨一场寒。中午雨停后，一出酒店门，倒是觉得有些冷了。苏照棠与表姐一家告别后，和妈妈回了家。今天算是见了不少的人。苏照棠人状态倒是好多了，所谓不破不立。

    赵兰芝说沈煜川一家人打算后天约在酒店商量一下之前的事，想着两家人这么些年，也算是有交情。就算孩子们缘分没到，也是要好聚好散的。正好爸爸明天也会从大连出差回来。

    那这样说的话，后天的针灸可能是要改时间了，两家人万一闹得不好……还是早些和陆川说一下，苏照棠边想着边拿起手机编辑起信息。

    【后天家中有事，能不能推迟一天针灸。】

    信息一直没有回复，对方应该是在休息吧。

    陆川回到家中，煮了一碗清淡的面条。想起刚刚车上的画面，他忍不住点开了苏照棠的头像。对方刚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小手上面带珠子照片，配文：【可爱的小侄女】。

    又点开她剩余几条朋友圈看着，里面有她分享的美食，鲜花，还有她的照片。

    朋友圈像是已经被掩饰过了，没有了沈煜洲的痕迹。这样很好，陆川感受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一点被吞噬，心中的贪念也在不断放大。

    已经半个月没好好休息了，简单收拾了碗筷之后，陆川静躺在船上。雨声减弱，直到一切又归于了平静。陆川好像还能闻到苏照棠身上的香气，一种恬淡的气味。

    都说爱上一个人，就会感受到对方身上特殊的味道。是香甜的，使人迷恋的。陆川也这样想。只不过他过去没有能力，也没有底气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他只敢在背后暗暗靠近，以一种示弱的，令人同情的姿态面对着苏照棠。

    梦中，他回到了高一那年的数学课上。天气燥热，女贞树叶茂盛，窗帘被闷热的风吹起。每天觉都不够睡的学生们此刻更是打不起精神。就譬如他身边的苏照棠。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她在课上昏昏欲睡了。她的马尾扎的高高的，脖颈处出了一层细汗。数学老师正在挑选着下一位点名对象。

    “没有同学愿意回答的话，我就要点人了。”眼看着老师的目光就要闪过来。

    “老师。”陆川举起手，起身回答。没人注意到他抬手的瞬间，轻轻触摸了女孩微烫的脸颊。蝉鸣的夏日中难掩的是少年那颗躁动的心。

    这一刻陆川好像包容了心中那份异样的情感，就像是寂静的深谷中滑落一颗石头，声音便会不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