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困死了,早知道昨天真不该乱跑的……”

    傅苒下巴都快点到了桌上,赶紧猛灌了自己一口凉水,试图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可能因为目睹了一场凶案,昨夜回房她就几乎没怎么睡着,今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后,还观察了半天,确认一下没有哪几位眼熟的倒霉鬼不幸死在晏绝手里。

    然而奇怪的是,寺里一切如常,好像没谁意识到死了人的事情,甚至她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后院有没有发现血迹之类的异样,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什么也没有。

    这就很古怪了。

    难不成现场已经被处理过了?

    昨晚虽然匆匆一瞥,没敢仔细看,但她记得两具尸体都并未剃头,穿的也像是常服,那受害的应该不是永宁寺里的僧侣,应该是外人。

    看来小病娇倒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在佛寺里杀害僧人,否则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可现在死者身份不清,状况不明,说不准到底是无辜民众,还是牵扯到什么政治阴谋,所以贸然报案未见得合适。何况以晏绝的身份,告了官多半也是没用的。

    傅苒苦恼了半天,尽管良心挣扎,却发现实在找不到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只能先回到眼前的任务上。

    不过这回她吸取了教训,没再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偷窥女主。

    反正昨天已经确认,苏琼月和萧徵近晚时分会在竹林间的凉亭附近探讨乐艺,所以在完成答应刘夫人的每日祈祷任务之后,她就直接正大光明地过去偶遇了。

    从小径走进去,竹林掩映间,正传来苏琼月的声音道:“前日听萧郎君奏的《子夜歌》,倒让我想起不久前学到的《折杨柳》,据说这首最初也是南边流传过来的曲调,经人改编后才在我们这儿流行起来。”

    她的语调间伴着琴音泠泠,似乎是有人随心拨弄着琴弦,一个温和的男声应和道:“吴地乐律清雅,许是因水乡的缘故,多有悠扬婉转之音,诚然令人过耳难忘。”

    傅苒从竹林里钻出来,刚好见到了他的样子。

    这想必就是占据了原著过半篇幅的男配萧徵了。

    身为对照组男二,萧徵看起来和男主谢青行完全不一样。谢青行锐利又英气,在亲近之人面前往往显得沉静可靠,而萧徵单从外表而言,毫无疑问是那种非常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类型。

    他的相貌十分俊秀,即便在不带任何表情的时候,也依然如春风宴雨般清润柔和。

    老实说,傅苒觉得他和原身挺有相似之处的。不管是长相类型还是气质,看起来都很温良,没什么攻击性,可以一同归纳为白莲花类别。

    这时苏琼月看清她的面容,不由得有几分惊讶:“傅姑娘,你也来了寺里?”

    她先是疑惑,不过临近太后寿辰这几日,永宁寺参拜的信众不断,所以仔细想想,两人会遇见也是正常的,便更关心地问起了傅苒扭伤的事。

    得知已经痊愈,她这才放下心来,又真诚地再为此道了一次歉。

    “没关系的,那只是个意外罢了。”

    傅苒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这件事。

    毕竟说起来,就算有错也是晏绝的错,不应该怪到女主头上,倒是她和苏琼月现在好歹也算认识,应该用不着那么生疏了。

    所以她主动换了个称呼:“苏姐姐,我以前在家的小名是苒苒,你叫我苒苒就好,不用一直叫傅姑娘的。”

    “好,苒苒。”

    苏琼月先是一怔,而后礼貌地答应下来,向她介绍了旁边的萧徵。

    “这位是梁王世子,你应当还没有见过,他任太常少卿,被诏遣来督办永宁法会,我们先前也是在院中偶然碰上面的。”

    萧徵温润地向她致意,听不出丝毫谈话被打扰的不愉:“傅姑娘来得正好,我先前本在煮茶,待到此时,茶汤应当也恰是时候了。”

    他的目光落在傅苒脸上,似乎自然而然地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收回视线,微笑着给她沏了一盏茶。

    苏琼月解释道:“洛阳城里的人经常喝酪浆,饮茶很少,但我听说南人以茶待客的风气盛行,有些好奇,今日世子便煮了他常制的茗饮。”

    竹林煮茶,不得不说听起来是挺风雅的。

    傅苒在心里认可了一下男二的品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坐下喝了一口,结果差点被呛到。

    好一言难尽的……茶啊。

    跟她以前喝过的完全不一样,这里头的茶叶已经碾碎成了粉,好像混合着盐、葱、姜和橘皮,还加了一些乱七八糟看不出是什么的香料,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这跟黑暗料理有什么区别!

    苏琼月却浑然不觉,看起来已经接受了茶就是这个味道:“茶汤虽然制法与酪浆不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世子要是从小习惯了,应该会觉得比酪乳更清爽吧。”

    萧徵闻言只是笑了笑:“其实,我幼时家中反而很少饮茶,倒是后来年岁渐长,伏案日久,才会常常用以提神。”

    大概是见到傅苒对着茶盏面露难色,他边说着,边轻柔地将茶食里的一碟蜜饯递到她面前道:“若是娘子实在不习惯,含颗糖也许会好些。”

    确实,蜜渍过的梅子酸酸甜甜的,马上把茶汤那种奇怪的余味冲淡了很多。

    傅苒咬着一颗梅子,打量着他细致的神色变化,心想能体贴到这种地步,也真不愧是经典的温柔男二。

    而且据她了解,萧徵不是仅仅对于某几个人如此,而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极其擅长察言观色,做事风格也属于八面玲珑的类型,很少直接得罪谁。

    所以跟不解风情的谢青行和脑子有病的晏绝相比,难怪最后还是他赢得了女主的信任。

    但事实证明,她最近是有点乌鸦嘴属性在身上的。

    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的同时,熟悉的少年声音就好巧不巧地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阿姊今日竟然有这样的雅兴,怎么不告诉我?”

    竹林后的身影逆光而来,如同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让这平和而宁静的氛围为之一滞,唯有苏琼月不显得太意外:“阿真,别说笑了,你不是最近忙得很,我哪里好去打扰,倒是你这时候为什么会来?”

    晏绝的视线从在座几人中扫过,望见意料之中的萧徵,还有……背对着他坚决装不认识的傅苒。

    他的话音顿了顿:“说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因为方才经过永宁寺外,正好有位比丘在讲《贤愚经》,所以停下来听了一会,又隐约察觉到后院的乐声,想来是阿姊,便顺路过来看看。”

    这缘由的确是平常,可苏琼月知道他素来对佛法没有半点兴趣,竟然能让他驻足倾听,说法的无疑是位高人,一时好奇道:“那位高僧说了什么?”

    “比丘讲的是经文中的哪段,我也不大记得了。”少年坦然看向琴案后的萧徵,唇边却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记得他用的譬喻,说是燕子不耐严寒,每凡冬日总要迁徙到温暖的地方,可就算年年南飞,它们都还是是眷恋故巢,不论多远都想着要回去。禽鸟尚且如此,世上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傅苒虽然不知道《贤愚经》里到底讲了些什么东西,但猜也能猜到,这段肯定是小病娇临时瞎编出来的。

    她同情地看了看被坑的萧徵,心道他还真是见缝插针就要给情敌上眼药啊。

    虽然苏琼月好像似懂非懂,但她都能听出来,这话已经是相当明显的讽刺了。

    因为萧徵这个人身世比较复杂,他本身不是北朝人,而是当年投奔过来的南梁义阳王萧承业之子。

    其父萧承业原本是镇守彭城的南梁徐州刺史,因受皇帝猜忌一度流亡北朝。由于此人是南梁皇室,但异姓不得授王,因此获朝廷实封为公,特加“梁王”之号,又因他原配妻子在逃亡过程中已经遇难,得以娶建兴公主为妻,从而和晏家正式搭上了关系。

    然而萧徵的身份尴尬之处正在这里。

    他是萧承业原配所生的长子,可生母已经亡故,自身寄居别国,继母还是一国的长公主,于南北两边都不讨好。

    况且梁王萧承业客居了没几年,在南梁皇帝驾崩,局势改变后便被赎了回去。此后由于南梁内部变动剧烈,继位的废帝遭弑,萧承业反而迎风直上,在建康势力的簇拥下摇身一变掌握了大权。这下,以被留在北边的萧徵处境就变得危险起来,几乎与质子无异。

    算起来他本就是南梁人,此时局势又敏感,他只要表露出任何思乡之意,在旁人看来无异于赤裸裸昭示自己对北朝的叛心,于他而言绝无好处。

    但萧徵显然也不是吃素的,脸上并无半分慌乱,缓声回道:“我听闻南部尚书谋反被诛,现今尚书省事务繁多,堆积的案卷都快处理不过来了,不知为何清河王竟如此清闲,还能有闲暇途经寺中听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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