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乔文挠挠头:“厂里主要是想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其实乔文知道,外商过来投资,其实是巴不得你这边出点什么事情,他们过来好压价的。
快速解决这件事,才不会影响他们谈判桌上的筹码。
并且
他们不会自证,因为他们是没有问题的。
这通操作并没有让陆厂长放心。
她看着资料皱眉头:“你这里统计的和物资局统计的不一样,你们这里是橙色的,我看那边统计的是黄色的。”
不等乔文说话,她继续问:“是你们没有按照物资局的要求来生产?”
这怎么可能呢?
伍厂长拿出来之前物资局下发的生产要求的文件,红头文件说的清清楚楚。
里面没有要求为石油公司提供工装的字眼。
而且不说石油公司,就是机械厂这样的单位,也是没有的。
这也就是后来为什么乔文要靠着自己的能力出去拉订单。
不过就是这些订单也要通过物资局的批准才可以。
“陆厂长,您曾经说过,厂里有许多积压的货物,那是怎么造成的?”
乔文说了这样已经是没头脑的话,陆厂长若有所思:“大家都是也这样做,可并不是这样做是对的。”
“每年订单下发的时间太过紧迫。”伍厂长叹了口气:
“年年计划,我们也大概知道每年需要生产多少,我们就自己生产了,钱垫进去,却没有收到订单,现在还要来污蔑——”
伍厂长说起来的时候就有点哽咽:“我们并州被服厂是在战争期间做过被装的,根红苗正,怎么就——”
“我自然知道你们的难处,我们也是一样的。”陆厂长起身:“我就是来了解一下,我明天就走了,希望你们快速解决这件事,不然外商过来知道你们有这样的事情,不是更好的压价吗?”
这个是伍厂长没有想到的,乔文已经预料到,也知道陆厂长是为了他们好。
“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们,你们要去物资局看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如果有误会,就早点解开。”
这句话值得万金。
“陆厂长,我们一定会好好解决。”乔文表态,她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时间。
“那我就先走了。”陆厂长把红头文件交给乔文:“我有个朋友在物资局,你可以过去找他看看,不过,他才从沪市那边过来,对这里还不是太熟悉。”
“那可真谢谢你了陆厂长,我们在物资局还真不认识什么人,都是以前的胡厂长去对接,他退休之后,我们就和那边没有什么联系了。”
伍厂长握着陆厂长的手:“太感谢你了。”
送走陆厂长,伍厂长就把陆厂长留下的纸条递给乔文:“你去找吧,我就不去了。”
“伍厂长,我想问问,之前胡厂长是和那位对接呢?”
现在需要用人,如果能攀一下旧交情是不是说话的时候更容易?
“那个人也退下来了,而且回老家去了,都不在并州。”伍厂长叹了口气:“之前红头文件下来的时候,我就去找过,可是人家已经不在了。”
原来是这样。
“那我先过去找人看看。”乔文拿过纸条,骑着自行车在烈日炎炎下往物资局去。
在这里也能看到熟人,可真巧。
走到门口就被看门的大爷拦住:“哎,这位女同志,你要找谁?”
“我找夏志同志。”乔文报出纸条上的名字:“我是来找他的。”
一个戴眼镜的同志正和苏玉平一起上台阶,听见乔文说话,转身下来:“是你找我们局长?”
“嗯,是我找夏局长。”乔文几步走上台阶:“麻烦您告诉他的办公室。”
“你是哪个单位过来的,叫什么名字?找我们夏局长有什么事情?”
戴眼镜的小伙子上下打量乔文,这个女同志十分眼熟,可是他在现实生活里的确没有见过。
这几天他们夏局长到这里就是要找一个熟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
还是提前打听清楚比较好。
瞧了眼正看着自己的苏玉平,乔文露出标准微笑:“我见了夏局长就都知道了。”
这下戴眼镜的秘书越发肯定乔文说不定就是夏局长要找的人,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我们也要去局长办公室,你和我们一起过去。”上了三楼,戴眼镜的秘书指了指办公室:“麻烦苏主任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先带她过去。”
“秦秘书,我先来的。”苏玉平不知道乔文为什么来这里,不过他来就是为了把锅结结实实扣在被服厂的身上。
“这个女同志有可能就是夏局长要找的人,所以我先带她过去,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去查看过了,一会和你说。”
苏玉平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眼里闪过不安,乔文瞧的真切。
不知道这个苏玉平到底想做什么?
秦秘书已经把她带入了夏局长的办公室:“局长,这个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被人上下打量了下,夏局长摇头:“我要你找的是文工团的人,她虽然好看也气质出众,但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被夸?
乔文露出笑容:“夏局长,我是被服厂来的,我叫乔文,不知道你要找谁呢,我们曾经给文工团做过衣服。”
夏局长示意秦秘书出去,看了眼乔文,没有接话,直接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岔开:“被服厂的人,你来找我是要订单的吗?”
指了指一旁的沙发,示意乔文坐下:“我刚到这里不久,都知道你们被服厂已经签订了好几个订单,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眼前的夏局长看上去比陆厂长小很多,比乔文也就大了几岁。
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亲切。
“是这样的,我们去年的时候没有接到石油公司的订单,可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我们想过来调查一下——”
把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如果是我们衣服的质量问题,我们可以承担责任,可是,这就不是我们做出来的衣服,我们不可能任由污蔑。”
“你现在是怀疑有人打着你们的牌子,把不合规矩的衣服卖给了石油公司?”
乔文点头,她就是这个怀疑。
而且不得不说下,这件事就和苏玉平脱不开关系。
现在没有证据,也不好说指名道姓。
“我在石油公司看过他们购入工装的账簿,里面写的就是从我们这里购入的,可是我们没有出货记录。”
“小秦,你过来,你去把近几年石油公司和被服厂物资出入的备份文件拿过来。”
乔文手心出汗,不是紧张的,就是单纯热的。
隔壁办公室的苏玉平的衬衣已经湿了,他掏出手绢擦汗,如果再不说出实话。
事情被乔文查清楚,他是兜不住的。
那人已经没有能力替他兜底了。
不如——
秦秘书还没有来,苏玉平先进来:“局长,这件事是之前的革委会余主任让我做的。”
乔文发现夏局长的目光变了。
苏玉平继续说:“余主任自己找了几个妇女,做了一批衣服,让我不要给被服厂下订单,他给我便宜,还给我点好处。”
这就是承认他们有见不得人的交易,这次的事情和被服厂无关。
承认污蔑。
“夏局长,我请您给被服厂一个清白。”
“乔同志,被服厂本来就没有问题,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陆厂长说过,现在是我们物资局和石油公司的事情,你可以走了。”
乔文知道,这件事和她们没有关系了,可是事情媛媛不会就这样结束。
不过,乔文一点也不关心,她的重点在被服厂转型的事情上面。
回到厂里,和伍厂长汇报。
“没想到竟然是余主任给我们使绊子,不过他是哪里来的钱,自己办厂?”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限制了,私下里开厂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脑子灵活的人。
第一批下海的,第一批自己做生意的人,都是站在时代风口,就此起飞的。
“我也不知道。”
乔文如是说,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当时那些红小兵今天抄家,明天抄家。
抄家能没有点钱吗?
把这个打倒,把那个送去乡下改造,那家里的钱呢?
都去了哪里?
何况,他还是革委会的主任。
不说别人,就说胡厂长的家,他不就带人去过好几次吗?
想到这里,乔文看了看表:“厂长,我一会去车间看看,没什么事情地话,我想请假。”
“好,你填了请假条,去总务科批就行。”
乔文回了趟车间,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处理的事情,就拿着填好的请假条去找了总务。
骑着自行车,乔文买了点罐头就去了胡厂长家。
把自行车停好就听见胡厂长说话:“你小心一点,我就说不要你来做饭,你看油点子溅到你手上。”
接下来,就是温言哄着。
这样互相扶持的爱情真少见。
敲门。
“谁啊?”
“厂长,是我,乔文。”
门被打开,胡厂长的头发已经全白:“还不进来?”
乔文进了院子,看见赵大姐在桌边叠纸船,抬头看了眼乔文,没说话,又接着叠。
“她现在已经不怎么记得事情,也不记得人。我家孩子都不记得了。”
胡厂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
把手里的罐头和麦乳精放进屋子里,乔文拿着梳子出来坐在赵大姐身后,一下下给她梳头发。
“你来这里有事?”胡厂长看了眼正在给赵大姐编头发的乔文:“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