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下一刻,我睁开眼,愣愣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眼前似乎还映着那双明黄色的眼睛。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个看见的是坐在对面的、似乎被大炮轰过的吉德罗·洛哈特。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奇地把脑袋转来转去,嘴里喃喃着:“真不信我当了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他似乎因为某种意外失去了某些记忆,但他应该不会忘记自己拥有梅林爵士团三等勋章、是反黑魔法联盟的荣誉会员、曾五次荣获《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
而在我的右手边,庞弗雷夫人正关切地注视着我,手里还拿着一瓶已经见底了的药剂。我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药水,嘴里那股苦涩的味道让我都不想开口说话了。
“没事了。”她说着转过身去,从托盘里拿出另一小瓶曼德拉草汤剂,“你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德文特小姐。”
“是蛇怪。”我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激动又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密室里的怪物是蛇怪,是赫敏发现的——”
“我知道,孩子。”她有些不满地说,“我对波特先生和韦斯莱先生不要命的行为没什么好的评价——但是他们已经从密室里打败了蛇怪,救出了韦斯莱小姐,哪怕一路上违反了一百多条校规。”
“金妮?可她是纯血呀——”我疑惑地问道,“等等,我自己好像也不是麻瓜出身……”
“你应该去问他们两个。”庞弗雷女士说,难得没因为我的聒噪而把我赶出医疗室,“好了,现在闭上嘴巴,好好休息吧。如果感到无聊的话,你可以看看柜子上的礼物解闷。”
“我不想休息——”我的脑袋一定是在被石化的这些日子里生锈了,才能对着庞弗雷女士说出这种话来,“我的意思是,我已经醒了,那就可以出院了吧?对吗?”
“你走吧。”庞弗雷女士说,“他们在开宴会呢。”
“哦,不行。”我反悔道,“我要和赫敏一起去。”
庞弗雷女士没有理我,只顾着小心翼翼地把瓶子凑到赫敏嘴前,让药水一点一点地流进她的嘴里。
赫敏原本像蒙了层白纱般雾蒙蒙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她撑起身子,迷茫地看了看庞弗雷夫人,说道:“是蛇怪——”
庞弗雷夫人无奈地把对我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赫敏显得十分惊喜,看上去恨不得抱住哈利和罗恩直到他们再也喘不上气。我从没见到她如此高兴过,哪怕考到年纪第一或是被麦格教授夸赞,她也只会说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她侧过头来,注意到了我,于是跳下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在我快要窒息的前一秒才松开了我。她没有注意到洛哈特,我也不想再这种和久别重逢一样喜悦的时刻提起他。
我们像拉文德和帕瓦蒂一样结伴而行来到礼堂。大家都穿着各式各样的睡衣,脸和头发几乎一样红的罗恩在众人的簇拥下依旧格外显眼。
我挤进人群里,拍了拍罗恩的肩膀。他回过头来,在发现是我时睁大了眼睛。
“你醒过来了?”他问道,“赫敏呢?”
“赫敏被你的追随者们堵住啦,我们的英雄罗恩。”我高兴地说,“哈利在哪里?”
“他被邓布利多留堂了——”罗恩说着,朝大理石阶梯的方向望去,“哦,哈利来了!”
伟大的哈利·波特莅临礼堂,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灰蓝色格子睡衣。他的出现立刻让人群轰动起来,气氛也推入了最高潮。在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感叹中,许多人都朝着哈利奔了过去,包括看起来已经弄清楚现状的贾斯廷·芬列里。
“你解出来了!”赫敏在嘈杂中大声说道,像抱住我那样紧紧地抱住了哈利,“你解出来了!”
“愣着干什么,罗恩?”我看了看罗恩,拉着他朝哈利的方向奔去。哈利远远的就注意到了我们,脸上挂着十二岁小男孩该有的灿烂笑容。
“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赫敏松开气喘吁吁的哈利之后,我急切地问道,“我们被石化的那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哦,我刚刚才说过一遍。”哈利说,“让我先喝口南瓜汁……”
我们回到格兰芬多的长桌旁,给哈利倒上了满满几杯南瓜汁。
“我和罗恩跟随蜘蛛进入了禁林,”哈利说,“就在你们被袭击后不久……阿拉戈克告诉我们蛇怪的最后一个牺牲品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于是我们猜到哭泣的桃金娘就是那个受害者,而密室的入口很可能就在她的盥洗室里……”
哈利停住了。因为海格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用力地拍打着哈利和罗恩的肩膀,使他们瘫倒在装满果酱甜甜圈的金色盘子上。
“真了不起。”海格说,眼睛似乎在闪着泪光。我才注意到海格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不少,眼窝凹陷,脸上挂着疲惫的笑容。
“你怎么了,海格?”我关切地问道,“他们把你抓起来了,是不是?”
“那没什么。”海格摆了摆手,“噢,事实上,非常恐怖……待在阿兹卡班,就好像永远也快乐不起来了一样。”
我们几个一起抱住了他。
在宴会因为天快要破晓而即将结束时,麦格教授站了起来,告诉我们学校取消了考试;而穿着印星紫色睡袍的邓布利多教授则宣布洛哈特教授要去各地寻回他的记忆,不能再在霍格沃茨教书了。
“哦,糟糕!”赫敏难过地说。
“真遗憾,我倒是越来越喜欢洛哈特了。”罗恩说。
看来给小罗尼下迷情剂的是洛哈特,我想。
夏季学期是在金色的阳光中飞逝而过的,达芙妮来找过我和赫敏几次,但大多时候都只是提一些有关算术占卜的问题,或是暗示我们加入那个所谓的一无所知社团。
“如果你想当魔法部部长的话。”她说,递给我一本黑色的小册子。我随手把它塞进了长袍的口袋里,就没有拿出来过。
在登上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时,我还是隐隐感到有些不太真实——我在霍格沃茨的第二年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去了,真奇妙。
我们四个坐在包厢里,和弗雷德、乔治以及金妮玩着噼啪爆炸牌角逐赛,而我在第一轮就输得十分惨烈。
“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战术呢。”乔治若有所思地说,我像个无赖一样揍了他一拳。
我坐在包厢的角落里,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从口袋里翻出了那本小册子和几颗柠檬雪宝糖。
没过多久,金妮带着那股熟悉的香气坐在了我的对面,这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你的牌打得不是挺好的吗?”我惊讶地问道,把手里的糖递给了她。
金妮接过糖果,塞进了口袋里。她对我露出了一个略显羞怯的笑容,浅褐色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看上去可真漂亮。
“今年暑假,你会来我家吗?”她看了看自己的哥哥们,凑近了我,“瑞秋?”
“很难说,不过我会争取机会的!”我装作善解人意的姐姐一样说道,撩了撩头发,翻开起手里的小册子,却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会等你的。”她小声说,“还有赫敏。”
“还有哈利。”我说。她的脸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金妮!”罗恩大喊道,“该你上了!”
金妮应了一声,最后再看了我一眼,才急匆匆地离开了。我带着笑容对她点了点头,在她走后重新翻开了一无所知社团的招新小册子。
里面的内容和布告栏上的没两样,每句话的隐藏含义都是“求你了快来我们社团吧”。
我慢吞吞地翻到最后一页,看着荣誉会员的列表,一下子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我定定地看了好几秒,才敢肯定自己没有眼花。
那个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永恒不变——狄芙达·德文特,我亲爱的母亲,在校期间成绩优异,于1981年神秘人倒台后被食死徒残党杀害,年仅25岁。
罗弥娜和海蒂可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但我不怪她们,因为我自己也在逃避着有关父母的一切话题,她们只是看出来了而已。
我的母亲是个伟大的英雄,而她的女儿就因为她毕业于斯莱特林而怀疑过她。我无声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小册子里的她也会为我而感到悲伤吗?
那么,我那个被关在阿兹卡班的舅舅又是怎么回事?她是被他亲手杀害的吗?或许这就是罗弥娜不愿提起我母族的原因——“他们都是些疯子,除了你的母亲。”她曾这样说过。
“瑞秋?”有谁说道,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金妮的声音,她回来了,站在我的身旁,关切地看着我。我有些窘迫地用衣袖擦去了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抬起头去对她笑了笑。
“哦,一无所知社团。”她故意以一种富有感染力的腔调说,试图拙劣地岔开话题,“我听过它很多次了。据说现任会长杰玛·法利会施蝙蝠精咒——我一直在学,你想看看吗?”
“哦,不。你还是把它施在仇人身上吧,金妮。”
“我很抱歉。”她犹豫不决地坐在了我的身边,小声说道,“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你想一个人待会儿,我这就离开。”
我摇了摇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离开。”我说,“去看他们玩费力拔烟火和除你武器吧。”
此时,哈利正利用着放假前允许使用魔法的最后几个小时,对着罗恩练习起了解除魔杖的咒语。
我最后看了看车窗外的黄昏,第一次如此痛恨暑假的到来。我一定要在下个学年加入一无所知社团,体验我母亲曾经历过的生活——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