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再听不下去了。
一个新得的玩具而已,也值得这般说道?
他不悦地打断贵妃和谢长陵的对话:“朕已成婚,大司马预备何时让朕参与政务?”
这才是小皇帝关心的事。
他能捏着鼻子立了个农女为后,也能忍着恶心娶谢家女,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把权力一点点拿回来。
从前谢长陵总以他年纪小,还不懂事为借口,拒绝他参与政事,可现在他都成家立业了,谢长陵当没有这般借口了吧。
小皇帝目光炯炯地盯着谢长陵。
谢长陵慢悠悠地道:“臣不是早就让人把折子给陛下送过去了吗?”
他还有脸提那些折子?小皇帝忍着气道:“那些都是批复过的折子。”
谢长陵正色道:“是批复过的折子,陛下知晓为何要这般批复吗?”他随意从折子堆里抽了份折子,递给小皇帝,“陛下若能说得明白,再来和臣讨权也不迟。”
小皇帝阴郁地盯着谢长陵离去的背影。
他以为他是谁?
他眼里到底有没有自己这个皇帝?
小皇帝这般想着,面庞扭曲不已,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啖谢长陵血肉的狰狞模样,十七娘在旁看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僵直地坐着。
她可没有忘记,司马王室仿佛得了诅咒,从高祖开始国祚绵延了四十年,每一代帝王精神都不正常。先皇在时,更是以杀人取乐,甚有传言,先皇还喜吃人肉。
尽管小皇帝已是诸位顾命大臣筛选后,看上去最为健全的皇子,阿父自小也给十七娘灌输小皇帝将来必然是圣明君子的意识,十七娘信任阿父,从未怀疑过,可她如今才入宫半个月,就见小皇帝好几次处于失控边缘了,那场面实在吓人,让十七娘不得不怀疑担忧。
小皇帝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眼球上的红血丝退了下来,那暴凸的眼球也回到了眼眶中,看上去,他又是一个清秀文静的小郎君。
回身看到自己那被吓得在圈椅上不敢动弹的贵妃,小皇帝在心底轻嗤了声,但面上很是温柔:“爱妃莫不是被朕吓到了?”
十七娘自然不能承认,道:“臣妾不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过错,臣妾新学了琵琶曲,斗胆献乐,愿陛下展颜。”
小皇帝此刻别说是十七娘了,就是跟谢长陵沾点边的东西都不想看到,敷衍道:“不必了,爱妃好生休息,朕去见皇后。”
*
谢长陵慢慢步回清露殿。
他今日心情确实不错,看上林苑中有茉莉花开得不错,他便信手折了几枝握在手里,娇嫩洁白的花捧在他手里显得格格不入,王慕玄见了都诧异:“你何时有摘花的雅兴了?”
谢长陵道:“你管我?”
王慕玄啧了声,道:“我替你应付那几个老臣应付得口干舌燥,你便这么对我?枉我以为你还记得我的好,要摘花给我?”
谢长陵长得高,轻轻抬手,就避开了王慕玄的手,道:“这可不是替我应付,而是替我们王谢二家应付。”
意思就是让王慕玄少索恩。
王慕玄笑了一下。
司马王室多暴君,也短命,先皇尤为如此,若不是他早死,大周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别看此时王谢风光,那时的王谢臣子和许多的普通臣子一般,都生活在朝不保夕的阴影下,就像一只只被关在猪栏里,等着先皇挑拣的待宰的小猪崽。
若非谢长陵胆大包天,在被先皇选作献祭上苍的灵童后,在一众哭天抢地的童男童女中,他还能镇定地装作被上神附身,满口禅言,骗来与先皇近身的机会,果断弑君,并且亲自上门游说各个门阀,将朝中政权瓜分干净,形成当下互相钳制,利益相共的局面,大约王谢门庭也早就败落,子孙死伤无数。
所以王慕玄傲了那么多年,唯独服谢长陵。
他刚要跟谢长陵说政事,谢长陵便止了步子,道:“你还要跟我到几时?”
王慕玄莫名:“清露殿就在眼前,我随你去,政事不算重要,要紧的是我许久未与你手谈了,如今手痒得很。”
谢长陵道:“没兴趣。”
王慕玄盯着他。
谢长陵道:“回吧。”他摆了摆手,是谢客的姿态。
幸好谢长陵率性习惯了,这也是他拿捏王慕玄的手段,越不把傲气的人当回事,越能得到此人的敬佩,谢长陵这般有意地驯了王慕玄很多年,王慕玄自然不觉得谢长陵此番有什么问题。
他折身回去了。
谢长陵已步入清露殿。
女使勤快,早将殿内洒扫了两回,熏上香片,竹林拍浪,是酷暑下难得的清爽之地,谢长陵随手将茉莉花递给女使,命人放进花瓶里养着,送到偏殿,又问:“她醒了吗?”
女使忙道:“醒了,玉珠出来要过粥饭和汤药。”
谢长陵闻言,满意地颔首,负手步入偏殿。
姮沅果然醒着,枕着垒高的枕头,披散着头发在翻话本子,脸上的神色却无半分被话本子牵动的意态,反而时时出神,有
时候眼珠子都不曾转动一下,手里却已经翻过一页。
玉珠起身,放下针线活:“大司马。”
姮沅像是受到了惊吓,话本子从她的手里滑了下来,她低着头,掩耳盗铃地拉上被子,滑入被中,用被子蒙着头,动作一气呵成,好像只有这么快,才能让谢长陵忽略掉她清醒着的事实。
玉珠看着谢长陵走近。
她是赞许姮沅跟着谢长陵,但昨夜的姮沅实在过于凄惨,她于心不忍,也怕姮沅继续抗拒谢长陵,会惹来谢长陵的不悦,得不偿失,于是她决计做个中间人,缓和一番:“大司马,娘子她……”
谢长陵瞥了她眼:“还不出去?”
这是嫌她插嘴多事了,玉珠不敢违抗谢长陵,捡起给姮沅做了一半的小衣,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被子下,隆起的弧度一动也不动,像一座沉默的大山。
谢长陵饶有兴趣地在床侧坐下,将被子拉下:“昨夜不是还很会反抗吗,今儿怎这般怯了?”
眼前晃过白光,谢长陵反应多快,立刻闪开,同时握住姮沅的手,重重一捏,一把匕首就落在了被子上。
姮沅满脸愤恨,想骂几句,可嗓子被扯动就痛,她只好无奈地闭上嘴。
谢长陵捡起那把匕首,放在手里颠了颠:“哪来的?”
姮沅转过脸,不想跟他说话。
谢长陵笑了一下:“我问你做什么?”
他扬声:“玉珠。”
玉珠忙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姮沅抿住了唇,没回头。
谢长陵还记得她替女使们求情的样子,倒有几分诧异,他握着匕首,叮啷一声扔到玉珠面前:“这匕首哪来的?”
玉珠还没反应过来,但不能违背主子的天性已让她快速捡起匕首,回答了谢长陵的问题:“这似乎是府里的匕首。”
谢长陵道:“你没检查出来?”
玉珠头点地,紧张地摇了摇头。
谢长陵没情绪地道:“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姮沅闻言动了动,但到底连头也没回。
谢长陵不满她的态度,拧过她的下巴:“谢长明死了,把你那愚蠢的善心也带走了?”
姮沅看了他会儿,忽然毫无预兆地张嘴咬他的手,谢长陵没躲,由着她把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发泄在那两粒尖尖的小虎牙上,姮沅咬着咬着就哭了,滚烫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谢长陵的手背上。
谢长陵这才不紧不慢地抽回手,手背上有了很明显的两颗牙齿尖印,还有点血丝,但谢长陵连看也没看,并不在乎地问
道:“现在闹够了?”
姮沅摇摇头,用沙哑不堪的声音道:“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若是死了,你该怎么办?”谢长陵想到她这嗓子到底是因为他哑的,想到昨夜那无可比拟的愉悦,谢长陵还是罕见地生出了几分爱怜,他不顾姮沅的反抗,将她拖到自己的怀里,“跟着我,谁来满足你?难道你想做一辈子的寡妇不成?”
他意犹未尽地将手伸进被褥中,玉珠给姮沅上了药,为了不将药擦掉,就没给她穿单裤,这便便宜了谢长陵,让他摸了一手滑腻,但那弹软细腻的触感比最上等的羊脂美玉还要好。
谢长陵的呼吸重了些:“擦了药就没事了吧?我昨晚下手没那么重吧。”
姮沅骂他混账不自知,倒把谢长陵骂开心了,喉间发出轻笑:“我啊,其实还是知道自己有多混账的,可没办法,我还是喜欢这样干。”
姮沅软在他怀里,面上泛起潮/红,她紧紧地抿着唇,双眸湿润,一只手推拒地拽着谢长陵的衣袖。
谢长陵的唇移到她耳畔:“是这里吧?”
姮沅死咬着唇,不敢出声。
但她薄薄的汗意还有逐渐涣散的瞳孔都在替她回答。
谢长陵觉得到时候了,他不再忍耐,扯着姮沅的手到他的蹀躞上:“你应当知道你拒绝不了我,所以还是乖一点,少受点伤,别再弄得跟昨夜那样了。”
他深情款款,似乎很替姮沅着想:“那样多伤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