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杂薪之中尤翘翘者。居军荒泽,草楚幽秽。风飙数至,可焚而灭。”
……
凤雪凰崖,天地磨炼。无涯之梦,有涯之生。
华胥洛神楚千画身陷葬花剑神慕容折花特意为她所设下的“天地剑境”中,在经历一番神魂煎熬痛苦万分的考验,总算是幸而得到“葬花剑神的眼泪”之助,有惊无险暂且得以突破生死关口之后。
“怎么……回事,我……我不能!”楚千画惊觉不妙,心念把定,急忙收敛心神,不使恶欲焚心。
然而。
还未等到她稍得喘息,“天地剑境”却突然再生异变。
但见那凤雪凰崖上空盘旋肆虐无数魔障邪煞戾气,更有万千邪魅厉鬼妖魔似血霾化形愁惨惨柏森森,天旋地转似地笼罩狂舞在楚千画头顶的天空下。
此时。
却见千里之外一道剑芒身影飞驰而来,倏然轻轻举袂飘落屹立在峰聚重峦,叠嶂白云之中高耸入云若隐若现的孤寂高峰之上,清冷凛绝淡睨一切的眼神流转注视,尽在远处那凤雪凰崖“天地剑境”中正经验魔考。
即将面临最残酷无情艰难取舍的最终抉择,亦是昔日葬花剑神慕容折花知交好友及宠溺爱徒的华胥洛神楚千画身上。
蜃楼涯、竹花寄梦楼、“乱花迷眼,望眼欲穿。”——风雪峡谷,等数不清的过往梦魇残酷回忆,以及与她与谢辞卿等人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都突然一起涌上心头。
楚千画三千青丝突然暴冲而上,仰天一声长啸拔剑而立,却遽然失神心智迷乱拄剑沉默,却仍旧难以摆脱心中正邪激烈冲突,时而剑绽华光清圣庄严,时而蚀剑趋邪魔发张狂,正邪善恶取舍抉择。
究竟结果如何,仅在她一念之间。
然而,就在此时。
远处,葬花剑神慕容折花凛绝冷眼之下,不经意瞥见一只折翼飞鸟,误入荆棘丛中难以脱困逃离,不时发出阵阵凄厉悲鸣之声,而不由扰动慕容折花此时紧悬心绪。
“飞鸟入楚惊山林,言刈错薪焚翘翘。万家灯火,诸天不语。天下仍燃,终归虚话!”
言未迄,风乍起。
但听得远处“呼”地一声,荆棘丛中焚风掠焰燃起,飞鸟似得神助竟脱困而飞,遁入山林而后消失不见,“徒儿,好友,天下,苍生,谁来救,谁能救?是你?是我?还是谁?初心虽是为‘救’,但稍有行差踏错其后果又将会是何等沉重,你可明白?
倘若你连自己都看不破救不了。那又何谈天地众生之造化,千年万世之变局,天下苍生之救赎,诸天万界之改易。
此飞鸟虽不幸误入荆棘,但幸而遇见了我方能脱困。但倘若我不得不在荆棘与飞鸟之间作出抉择取舍,那徒儿你说我又到底该如何取舍抉择呢?
到底是该救飞鸟,或焚荆棘!
徒儿,好友,你又会希望我慕容折花怎么做呢?”
蜃楼花海。
“今日此会,便暂且告一段落。待他日万事俱备,机会来到,众人便依计划行事。”梵香花案旁,重楼无迹端着金樽美酒对谢辞卿、雅师桑落和醉梦人缓缓说道。
“哈哈,痛快!这一天我可是等得太久了,当初,天帝易君以为藉由《摩诘恶事录》等阴谋手段,便能够将辞卿好友及我等众人一网打尽,殊不知我等所长久图谋的真正大计,却尽在这釜底抽薪柳暗花明之局。”醉梦人仰起喉咙轻抿着淅沥滴落的数滴伞酒笑着道。
雅师桑落道:“釜底抽薪,柳暗花明,隐居幕后,顺势而为,天帝易君自以为得势可彻底控制操弄三界局势,却不知我等暂退之后,三界局势必将再陷混乱。
彼时,各方诸侯争霸群雄竞逐,天下烽火便再也无可避免。
果然,时至今日。
三界之中,天帝易君所掌天庭与三界各方霸主枭雄争斗至今,无数英雄豪杰诸侯巨擘尽皆陨落败亡。
而今,三界之中,数遍天下势力,也唯有魔界,佛门须梦灵山,天界天残剑门,天界百鸟空山,妖界知天心斋,冥界花殇九泽与花醉九川,以及亘古以来人间最为神秘玄疑的诡秘门派——凡世。”
“凡世者,孤举者难起,众行者易趋,使天下并起,使万人同赴,三界之中,唯有……‘凡世’。凡世多奇人异士,更不乏绝代豪侠,非天下危难之际,凡世之人概不入世。”
重楼无迹娓娓道来,怅然回忆,“曾经,我便曾与一名凡世侠者际会交手至极一战,其人剑上惟刻有‘侠’之一字,而其剑法奥义更无愧‘侠’这一字所赋予肩负之剑道精义。
但甚为遗憾可惜的是,我与此人也不过仅有那一面之缘。当今,天下逆乱在即,三界风云再起,此人与凡世是否将会隔世再出,诡秘凡世是否会择在此时化凡入世,一切都只能留待天意抉择拭目以待了!”
“吾闻,世间有抱朴君子,天下有不世奇人,皆在有君之世,不出无王之时。那当今天下,谁可为君,谁堪为王?或者,天下本就无须任何君王存在,但只要我等侠者不违初心践行侠义即可。”
谢辞卿虽是惆怅满怀,却仍笑逐颜开,缓缓笑着道:“但我想,倘若这天下一定要有一个组织与秩序存在,必须得找出一个答案来的话。或许,有朝一日,‘凡世’会给我们指出一条真正充满希望和光明的道路,凡世也将告诉我们一个这天下所真正需要的答案。”
“说得好,原来好友不但画儿画得不错,话也说得格外凄绝感人呢?我似乎都已经看见自己将来战死疆场浴血满身倒落黄沙的凄惨悲凉的模样了,我在考虑我是不是该选择在此时退出呢?”醉梦人冷冷笑道。
“少说两句,多想一些,我觉得有的人或许还能活得更久一点。但如果有人惹得我雅师桑落不悦的话,那他可能不一定会战死在黄沙疆场古道荒野,却很有可能会享受到比死还痛快舒服上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待遇!”
雅师桑落手抚十二律令七杀如意,忽见寒芒一瞬折枝刹那断脊无痕,惟见绮花一朵颓然低垂零落风中,“我保证!!!”
“醉美人,你说,我说的对吗?”雅师桑落转眼却仿若无事发生,笑语盈盈地转过头对着持伞战栗噤若寒蝉的醉梦人,似颇为善解人意熨帖关怀地说道。
“咳咳,雅师苑主客气,醉梦人岂敢岂敢……”醉梦人似乎被雅师桑落这番言语吓得不轻,竟好像有些地畏惧惊乱却刻意掩藏地笑着说。
谢辞卿轻轻一笑,语声渐沉,面容肃穆,接着说道:“或许,当今局势,还不仅如此。台面之上,虽是山雨欲来。台面之下,却更是暗流汹涌。天帝易君手握‘极刑鸟的悲鸣’无可撼动,其他各方势力也未必不想要渔翁得利,而我们所能做的便是竭尽一切所能,务必将战局只限于天帝易君一人逼迫其不得不妥协就范,绝不能让战势失控升级殃及无辜。”
“那么,接下来,夺取‘扶桑神火’以抗衡抵消‘极刑鸟的悲鸣’威胁,便也更加显得至关重要不容差池了。”重楼无迹沉声道。
“嗯,此事便由我处理,你们及其余众人便继续潜藏幕后伺机而动,待顺利夺取‘扶桑神火’之后,咱们昔日众人便择日再聚,以为天下苍生除去祸患换取安宁。”
谢辞卿背负刀剑,旋握手中,举樽仰笑,慨然说道:“总之,这一回,无论要我谢辞卿付出多少代价,无论要我谢辞卿背负多少罪业,我谢辞卿在此刀剑为契逆天为誓,天帝易君仰神易戏必擒,神武禁制‘极刑鸟的悲鸣’必毁!”
饮罢,金樽罢手,狂啸转身,刀剑纵横苍穹,一步再战群雄,“三位好友,有时候,一杯酒的交情比一辈子更值得让人回味。因为,有些人就算是一辈子,也未必算得上是你真正的朋友。
希望,这一次,我不负诸位,诸位也莫要负我。
摩诘画神谢辞卿的情谊虽未必无价,但惊鸿战刀江山绝色的蝶梦侠影之路,相信诸位好友定也不会放我谢辞卿一人尸山血海孤身一人吧?”
“尸山血海?还孤身一人?那我是不是真得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醉梦人。
“嗯,考虑什么,要不要我也为你考虑考虑?考虑考虑,你要怎么个死法才更舒服更满意更痛快呀?”雅师桑落。
醉梦人笑道:“雅师苑主这次可是误会了,醉梦人这次想说的是,这次醉梦人到底该杀多少敌人,将他们的魂魄与性命都碾为鸿爪雪泥枯叶红尘才算是最美呢?”
“呵呵,意外之喜,没想到啊!闲情雅致不错嘛,但我更愿意让他们为我的手中如意祭灵祀梦!这样才像是我雅师桑落的行事风格处事原则啊!”雅师桑落轻抚着手中七杀如意悠悠沉沉地笑着说道。
“哈,诸位好友尽管放心,这一次,谢辞卿必不教诸位失望,到时一切便看诸位好友各显神通有何手段了!”谢辞卿。
“唉,为难!醉梦人,醉梦人,醉也不行,梦也不行,为难难为啊!”醉梦人撑着油纸伞摇头叹息道。
“呵,既有好戏,雅师桑落,岂能错过!”雅师桑落冷冷一笑道。
“辞卿吾友,慢走不送!”重楼无迹端着金樽,抬头目送,意味深长,悠悠笑道:“吾,便在此消遣时日静候佳音了!”
“好友客气了,便请好友在此稍待时日,让世人一见重楼花无赦盘古御剑主绝代风采狂霸雄风吧!”蜃楼花海夜空深处,天一孤筏再现之际,只见谢辞卿昂扬一笑,再也不见其狷狂身影。
……
“千画,你在哪儿呢?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这一回生死又将是如何,我只怕也是难说无惧。可你曾经说过,凄冷的夜才会有凄狂的梦,绝世的美才配得上绝世的人。
所以,我又怎么能就这么认输呢!我怎么能就这么认输呢!不,这一回,我绝不会再失败再认输,再一次让自己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