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苒仍旧在刻意观察言慕与林寂染二人，直到问过季珩后，这才放下心，回去的路上又碰到师姐。
师姐问道：“阿苒，你问过季珩了没？”
梅苒点了点头，前几日的不愉快消散了些，道：“季珩说，林长老腿上有伤，言慕才替她穿鞋。”
“我便说嘛，他们师徒之间……怎么可能。”她轻笑一声。
梅苒见师姐手中穿针引线，缝着什么东西，便走到近处，好奇地看了眼：“师姐，你在做荷包？”
“是。咱们离开剑宗太久了，都落后了，女弟子中都流行这个，你瞧——”师姐拎起手中的东西，是个绣工精妙的香囊，“亲手缝个荷包，里面再自由搭配花花草草，加之各种香料，这就是独一无二的味道，送给心上人。”
说罢，师姐促狭地看了眼梅苒，笑道：“你不做一个送给心上人吗？”
梅苒耳尖微热，挨着她坐下：“师姐教教我。”
三日后，梅苒攥着香囊，在刑罚堂外面徘徊。
香囊里面放了几种她精心搭配的味道，沉静又疏离的淡香，很符合言慕给她的感觉。
没过多久，梅苒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言慕！”她喊住黄昏中走过的白衣身影，视线越过他的肩，看见林寂染站在回廊的转角处。
看见林寂染，她下意识反应仍是复杂，甚至可以说，每一眼都忍不住和她比较。但一想到季珩的话，她又觉得自己真是狭隘。
林寂染目光扫过二人，轻轻笑了一声，眼尾微微弯起，道：“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二人慢慢说。”
言慕蓦地回头，声音微急：“不是，师尊……”
林寂染却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梅苒稍作犹豫，慢慢抬起手，掌心中躺着一个香囊。针脚虽然不精致，但能看出也是费了心思
她递到言慕面前，眼睛不敢看他，低声道：“这是送给你的，里面加了几种有助安神的香……”
言慕垂眸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
夕阳之下，将他眉宇间的疏离照得愈发清晰。
“梅师妹。”他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梅苒的手僵在半空中，她问道：“你……有心上人了吗？”
言慕沉默了一瞬，道：“……没有。”他顿了顿，又道，“当初季杰欺辱我时，很感激你出手相助，但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这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
但是梅苒还不想放弃，目光倔强问道：“既然你没有心上人，为何这么肯定，不会喜欢上我？”
言慕缓缓闭了闭眼，似乎在斟酌言辞。
再睁眼时，他眸色深沉。
“我有心上人了。”他低声道。
“是谁？”见言慕一直沉默，梅苒追问道，“你若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诓我？”
“抱歉。”
言慕落下两个字，便转身离去。
没走多远，却听旁边传来一声低笑。
“真是看了一场好戏啊。”
他脚步一顿，侧头望去，发现竟然是君彦。
言慕走上前去，神色淡淡，道：“见过君长老。君长老怎么来刑罚堂附近了？”
君彦笑吟吟道：“刚闭关出来，自然是要到处走走，没想到竟碰到这样一出好戏，年轻人果真有活力，爱看。”
语气并不友善，但言慕面不改色，甚至淡淡笑道：“让君长老见笑了。”
“年轻人的爱恨情仇，我是不懂了。”君彦道，“若当初没有闭关，带你们出去历练的人便是我，倒也能领略一番。”
言慕眸色冷了几分，但再抬头时，却隐匿无踪。
“罢了，不废话了。我也要去忙了。”君彦笑道。
君彦从言慕身边经过时，一股极淡的幽香散发出来，清甜中带着一丝冷意，有些像女香。
最近女弟子们流行做香囊送心上人，还有为此大打出手闹到刑罚堂的，言慕处理过一宗这样的事件。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君彦。
……
这段时日，剑宗上下都在追查九幽绝杀阵一事，今日宗主又将众长老召集至议事殿，想必是有了眉目。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凝重的气氛。
宗主端坐主位，目光扫过下面众人：“九幽绝杀阵一事，性质极为恶劣，剑宗绝不会姑息。本尊已派精锐弟子彻查阵法附近百里，可惜……”他顿了顿，手指轻叩，“竟未寻得半点蛛丝马迹。”
林寂染并不意外，余光里，君彦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对绝杀阵了如指掌，又能布下如此周密杀局。”她忽然抬眸，“定是剑宗内位高权重之人。”
君彦点头附和：“林长老所言极是。究竟是谁，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赶紧站出来吧。”
宗主声音威严：“即日起，诸位需详述当日行踪。何时何地，所见何人，本尊要一一核实。”
接下来，宗主单独盘问每个人那日的行踪。
只听一方说辞，自然分辨不出来是不是在撒谎，所以还需要提供一个可以为自己作证的人，后续将会单独找他们对证。
在君彦被盘问的时候，林寂染分神听了听。
那一日，他仍在关禁闭，自然待在屋里，外边还有其余弟子守着，目击者众多，听起来天衣无缝。
到最后，几个时辰下来，竟是一无所获。
长老的随行弟子们在外等候。进来时，太阳正烈，出来时，温度都降了许多。
林寂染面露疲惫，一眼便见到了弟子中的言慕。
他在一众弟子中间，即使穿着相同的白衣门服，但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极为突出，旁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腰间的首座弟子令牌，宣告着他的身份。
此刻，他与一人交谈甚欢，而与他交谈的，竟是君彦的弟子之一？
若没记错，那个人似乎叫崔植。
君彦的弟子里面，也只有这个崔植性情不错，心性尚可，与君彦其他弟子的娇纵蛮横完全不同。
但因为如此，他也不受君彦的喜欢。
前些时日，她就见到过几次言慕同崔植说话，看来是他新交的好友。
见林寂染出来，言慕与崔植告别，朝着林寂染迎上来，晚风吹起他的发带。
他关切问道：“师尊，调查结果如何？”
她摇了摇头：“毫无收获。”
“凶手不会轻易留下破绽。”言慕默了一瞬，却是说道，“弟子晚上还有几桩案件的卷宗要补，先不回青崖峰了。”
林寂染原本想回青崖峰歇息，可言慕是在替她干活。替她干活的人，还在苦兮兮工作，她不好意思回去躺平，便道：“那我也去。”
结果就是，林寂染不回青崖峰躺平，便是在刑罚堂躺平。
晚间，林寂染倚在软榻之上翻阅着案卷，忽然听得外面“砰”的一声巨响。
抬眼望去，原来是个弟子匆匆忙忙过来，将书架撞翻了。
言慕没有责备他，弯腰默默帮他将书捡起放好，语气淡淡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君彦长老他……哎……”弟子支支吾吾，耳根涨得通红，就是说不出来，便道，“长老和师兄随我一起去看就知道了。”
林寂染一脸莫名，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竟让这弟子说不出话？
言慕淡淡道：“弟子跟随他去一趟便好，师尊先在刑罚堂歇息片刻。”
既然是看君彦的热闹，林寂染责无旁贷。
“我也要去。”林寂染语气坚决。
言慕默了半晌：“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