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衿再次醒来的时候,睁开眼见到的就是满目雪白,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得了雪盲症。
不过,雪盲症好像不是这个症状的来着,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医院的,真是意外的熟悉呢。
上一次睁开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还是在之前被球砸了个脑震荡的时候,那天盛衿受到了来自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身体上的是被砸疼的脑袋,精神上的是后面的清汤寡水和突然发现自己是一本狗血霸总小说里面的恶毒女配。
对了!她好像是在青城做最后的收尾来着!
盛衿就像是一个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上学,而现在已经没多少时间给她赶路的学生,她唰地一下坐了起来,那跟鲤鱼打挺也是没差的了。
趴在床边呼呼大睡的男人被她这个动静吓了一跳,沉重的头下意识地甩了一下,然后遵循牛顿的万有引力向下砸。
然后……
只听“哐”地一声响起,男人痛呼的声音立马接了上去,撞上病床的铁皮床板估计是给了他太大的打击,对方捂着头埋在被子里,那副忍痛的模样,仿佛是被踢中了蛋。
盛衿盯着某人看了几秒,然后开口:“萧淮川,你现在是已经无颜面对我了吗?”
呵,就那副蠢蠢的样子,盛衿就是不用看脸,光看个后脑勺都能知道趴在她床边的人是谁。
笑话,怎么可能嘛?!
萧淮川立马收起捂着头的手,然后恢复一脸淡然,他昂首挺胸,道:“我好着呢,倒是你,一副可怜样儿。”
盛衿抽了抽嘴角,突然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云程呢?”
隔壁病床的床帘唰地一下被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高高挂起的石膏腿,再循着腿往上看,边能看见某人臭臭的表情。
云程朝盛衿举了下手,道:“我在这儿呢,难得你能这么快想起还有一个我。”
盛衿:“……”
难道她身边的人跟她待久了,都会自动解锁嘲讽技能?
她扶额,擦了一下脑门上不存在的汗,道:“发生了什么?你们谁能解释一下吗?”
话音一落,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萧淮川看向了云程,云程看向了盛衿,盛衿看向了萧淮川……的额头。
那场面,简直就是三折叠,怎么折都有面儿。
就在几人的眼神官司走了一遭又一遭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格外权威的白色衣袍的一角,然后就是医生那张寡淡的脸,自带一种活人微死的感觉。
他的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让盛衿瞬间幻视家中带鸡仔子的母鸡。
她以前在农村老家的时候,一到春天,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孵小鸡,盛衿曾经好奇地围观过奶奶是怎么孵小鸡的。
先打着电筒照蛋,然后再把母鸡放进一大堆蛋里蹲着,就这样孵了大概二十天的样子,就先后有小鸡破壳了。
当所有小鸡都破壳,母鸡会将小鸡带出来找食,一团团稚嫩的毛茸茸紧紧跟着大母鸡,没事就躲在母鸡的毛里面“叽叽叽”。
医生站在一旁,身边跟着的实习生手里拿着一块文件夹板,板子上夹着纸,对方一边听着医生和病人的交流,一边拿着支笔刷刷刷地就开始写。
看着跟法官边上专门速记的书记员似的,盛衿偶尔瞟两眼都觉得略尴尬,有种被当成了题目的感觉,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醒来多久了?”
“啊,没多久,也就刚……大概三分钟的样子吧?”
“好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除了头有点晕之外,其他的感觉还是行。”盛衿是认真感受了之后得出的结论,不过这感觉莫名地让人觉得熟悉。
“医生,我该不会是又脑震荡了吧?”
医生:“……”
“又”这个字用得有些微妙啊。
萧淮川解释了一句:“她三个月前被球砸了一下头,轻微脑震荡。”
盛衿点点头,想起那段时间她就觉得人生灰暗,清汤寡水的日子她是真过不了,嘴巴能淡出鸟来的!
医生了解地点了点头,道:“没事,不是脑震荡,就是在水里泡了一段时间,有点缺氧而已。”
盛衿:“……”
尴尬地脚趾抠床单中。
医生带着一群实习生来了又走,还在出门的时候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房间里又再次陷入沉默。
萧淮川率先打破沉默:“我在海钓的来着,突然看见两个再海里漂着的人,魂都吓飞了一半,差点以为自己触发了钓鱼佬的诅咒buff!”
盛衿是个合格的捧哏,她立马接上:“除了鱼,什么东西都能钓上来,包括人民碎片……”
“啪!”
萧淮川一巴掌拍在盛衿的发顶,他怒其不争:“你懂不懂什么叫避谶?!”
盛衿:“……”
她理亏,委屈巴巴地念经:“童言无忌,大风刮去,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萧淮川眼神复杂,想说童言无忌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刚张开嘴就对上了盛衿威胁的眼神,虽然没说出来,但意思十分明显。
——不要得寸进尺昂,你要是敢开口,今天就死定了!
萧淮川见好就收,识趣地将嘴里的话转了一圈,开口变成了:“所以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求救、没有岛屿、没有船,就只扒拉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浮木在海上漂,鲁滨孙漂流记的开局都没这么惨的。
云程看向盛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该说真话还是编假话,说真话的话,估计会被你当成精神病送去见心理咨询师,说假话的话……
他实在不确定,以他和盛衿的默契度,到底能不能编出来一个足以蒙混过关且逻辑完整的故事。
毕竟是两个大脑,思维方式不可能会相同的,他们分开来编故事,估计随便来个小孩都能分辨出来他们是在骗人。
盛衿想了想,觉得她还是得先摸清楚萧淮川的底来,虽然自己之前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信息,但她到底是没明说,也不知道萧淮川能不能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地方去。
如果是正经搞逻辑思维题的话,盛衿能肯定萧淮川一定推理不出来,但她的事情多少带点玄学,需要的不是逻辑,而是你敢不敢想。
而恰好,萧淮川很敢想,毕竟是能问出“我们是不是被光选中了,要去拯救世界?”这样的话的牛人。
说实话,萧淮川当初问出这样话的时候,盛衿也是惊讶的,毕竟这样中二的话,怎么看怎么觉得更像是中二病晚期患者,黄毛余九才能说出来的话。
萧淮川就这样正正经经,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在此之前,我得先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不要说海钓碰巧,只有坦诚才能换来坦诚,你应该明白。”
萧淮川看着盛衿的眼睛,语出惊人:“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世界将你存在过的痕迹一点一点抹除了,只有我记得你。”
他的眼神有些悲伤,“有那么一刻,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臆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因为所有人都不记得你,只有我还记得。”
盛衿一怔,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去一趟青城,外面居然已经变成这样了,不过仔细想想也合理,毕竟她们去到的所谓青城,其实是作者那个世界里消失的R国。
R国可是带着核污染的,一旦它彻底开放,那对他们这个世界的生态就是灭顶之灾。
也许一开始看不出什么来,这就像是食物链里某一个物种消失一样,一开始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影响,但时间一久,生态就是会崩溃。
盛衿:“然后呢?你又是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萧淮川说:“我去找了虞真的妈妈,她在地图里指了一个地方。”
盛衿有些犹疑,她记得之前方玫只是在她手心里写了“青城”这两个字就吐血进了急救室的来着,直接地图上指……
“方阿姨她没事吧?”
“她没事,就是精神状态有点恍惚而已。”
萧淮川还是说少了,方玫岂止是精神状态恍惚,她是直接暴躁得一言不合就要把人踢出去,他为了知道盛衿的下落,不知道热脸贴了多少冷屁股!
但这些话说出来未免有些挑拨离间,故意卖惨的嫌疑,为了维护自己高大伟岸的形象,萧淮川打算永远不提这事。
盛衿松了一口气,然后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些,故事就变成了这样——
原本只是去旅游的,没想到一不小心进入了一个异空间,这个空间乍一看和现实世界没什么区别,但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就能发现这里的人没有活人味儿。
中间省略一大段探案过程,盛衿只说结果,最后发现那是一座巨坟,里面的全是死人,盛衿和云程跳海逃生,最后逃出生天。
云程面无表情地听着,只觉得这个故事又真又假,按照他们的经历来说,这个描述也合理,但仔细想来,却觉得故意不说细节未免太过刻意。
这真的会有人信吗?
正在怀疑呢,对面传来惊喜的声音:“异世界之旅!你有没有获得什么特殊的能力,比如说学会了魔法之类的。”
他眼神炙热,不仅信,还表现得十分兴奋。
云程:“……”大意了,没想到看起来这么靠谱的人居然是个傻的!
盛衿:“……”
“你小时候是不是抢过小姑娘的遥控器?”
“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你应该不会接触到巴啦啦小魔仙,以至于现在都在脑子里根深蒂固。”
萧淮川:“……”
这是在嘲讽我幼稚吧?